庄宇在英国的那段日子,桃花满枝,有金发碧眼的外国女子豪放地向他表达着爱慕之情,也有华裔同胞羞涩内敛地约他去这去那。他应承了那些约会,主要便是想着,也许就此,便能够把虞今给忘了。
可笑的是,虞今的身影无时不刻,无处不在。更为可笑的是,他根本就掩饰不住,以至于让约他的女孩对他说出“你真是狠心,拿一具躯壳对我。”这样的话来。
他开始尝试放空自己,抛下一切,游玩于英国各地,或是风景名胜,或是嘈杂酒吧,只要是能去的地方,他都去。他努力地将目光放在遇到的每一个女孩身上,努力地让自己与她们谈笑风生,努力地想要从脑海里抹掉虞今的影子。
然而,事后他发现,除了自己感觉到疲惫外,一切,也并没有什么改变。
他已经不明白,是上天对他残忍,还是他对自己残忍。明明更换生活模式,只需要牵过另一个女孩的手,可为何他就是无法做到。
床上的庄宇翻了个身,似乎有些疲倦,他闭上双眼,继续回想着在英国的时光,想到了那一段短暂的‘交往看看’的恋情。他的唇又勾出了一抹苦笑。
他和往常一样,在街道上漫无目的行走,走到哪里是哪里。他在一家饮品店门口坐下,大大的遮阳伞下,还未有什么客人。正好,他可以安静一会儿。只是,事实不会如同他想象中美好。在服务员还没将饮料送上来时,他的清净就被打断了。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孩坐到了他的对面。
“庄先生!”
他本以为也是个路人,但女孩这一声‘庄先生’使得他抬起了眼眸。见他望着她,女孩就笑了笑,笑容如阳光般明媚。
“你是?”庄宇不解地望着这个华裔女孩。他们认识?
女孩又笑了,很甜美的一个女孩子,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就算忽然的搭话也不会让人觉得尴尬与无礼。
“你是庄宇先生没错吧?哦,对,你应该不认得我了。”服务员将饮品送了上来,女孩礼貌接过并小心翼翼地递到了庄宇面前,顺带跟服务员又点了一杯,“好几年前,有一个小孩差点被你丢到了河里,我就是那个小孩子。”
庄宇的手一顿,双眸紧紧地锁着她的。这件事情,是他心中一道抹不去的伤痛,就差那么一点,他就亲手毁掉了一个与他无冤无仇,还不谐世事的生命。可是她的眼里并没有责备,反而透露出欣喜的光芒,这是为什么?
道歉的话语卡在喉间,庄宇怔怔地看着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唔……虽然说当时我真的被你吓得连妈都不认识了,但是后来……”小女孩的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后来知道你是因为身有隐疾,控制不住自己才这样的,我便庆幸你不是个坏人。”
“我……”
庄宇刚想说些什么,却听那女孩语出惊人道:“庄先生,我可以和你交往吗?”
“咳……”庄宇硬生生地被喝进嘴里的饮料呛了一下,他惊诧又不解地望着她,“什么?”
女孩也不害羞,眨巴着双眼,一副认真的表情:“当初,你事后的道歉以及脸上的懊恼深深地把我吸引了,从那以后,我就决定了,要找到你,和你在一起。”
有那么一瞬间,庄宇庆幸自己没有继续喝着第二口饮料。且不说他们除了那次事故,毫无交集了,她居然是被他的懊恼表情给吸引的?这真的不是在报复他,拿他开涮吗?
“那个……”庄宇用年长者的姿态望着她,“对于那件事,我真的很抱歉,万幸的是,你没有大碍。你的家人也深明大义,没有深究,我很幸运。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你尽管提,这是我欠你的。”
女孩的饮品上来了,她仍是有礼貌地接过,却忽然毫无预兆地将吸管递到了庄宇的嘴里:“喝看看,这个很好喝的。”
庄宇猝不及防地就这么喝了一口,在她渴望的眼神中,他点头说到:“是不错。”而后他抬手刚要叫服务员给她换一杯新的,却见她已经用他喝过的吸管喝起了杯中饮料,他扶额。
女孩的双眼放着亮光:“庄先生,你怎么了?脸色好像不太好的样子。”
“咳……没什么,我没事。”女孩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或许是因为在英国待久了吧,这些对她而言应该也不算什么。庄宇暗暗吐出了一口气,有些庆幸,又有些心虚。
“哦,对了!”女孩放下饮品,抬眼道,“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些什么,你做我男朋友就好了。”说完,还对他露出了一个甜甜的微笑。
庄宇觉得有必要跟她说明清楚,便认真地告诉她:“第一,我大你许多,第二,我们并不了解对方,甚至是不认识,第三,我心里有一个抹不去的人。懂吗?”
女孩听了后,点了点头‘哦’了一声,而后继续喝着她的饮料,喝了几口又忽然抬起头说到:“比我大没事,我就喜欢比我大的。不了解对方也没事,可以慢慢了解。有一个抹不去的人啊……”这个问题似乎有些把她难倒了,庄宇瞧着她这副认真思索的模样,倒也是可爱,可下一秒,她的话又让他啼笑皆非了,“那也没事,我去帮你抹掉就好了。”
沉默了许久,庄宇终是将心头憋着的那口气呼出,又重又长。他看看她,又看看别处,然后似乎很无奈地又看看她,最后还叹了口气,这才得出了结论:“那好,试试吧!”
女孩用来表示喜悦心情的反应是:“太好了,服务员,再来一杯!”
就这样,他们的恋情开始了。这段恋情,开始得莫名其妙,也结束得莫名其妙。
女孩的名字叫做小述,成天在庄宇耳旁叽叽喳喳的,因此庄宇给她取了个别名叫‘小老鼠’,她却嫌弃得紧,于是庄宇给她改成了‘小松鼠’。
他们的交往与旁人无异,逛街,看电影,吃美食,游园,所有情侣间该做的,他都尽力地陪着她去做。
他们的交往又与旁人不同,牵手,拥抱,都是小述主动的,至于接吻,或者是更深一步,他们一次也没有,所有爱人间会做的,他都尽力避免了。
就这样,在像情侣却不像爱人的关系中徘徊,终于,小述在庄宇打算提出分手时,先他一步提了出来。
“分手就由我来说吧,好歹还能说是我甩了你。”她仍是笑着,只是眼神里原有的神采消失了,她告诉他,“你眼里,心里,都不是我。”
庄宇愣住了,许久才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小述摇摇头:“没有。是我没有帮你抹掉心中的那个身影,是我高估了自己。”她忽然上前拥住了他,“和你在一起的这段时间很开心,谢谢你!”
他犹豫了许久,却仍是没有伸出双手环住她,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就这样,庄宇在和小述的交往中发现,忘却一个人比想象中还要难。
门铃大作,沉浸在记忆里半梦半醒的庄宇皱着眉头醒了过来。他叹了口气,怎么没人开门啊?万般无奈地起身,他先接了内线应了门口一声‘稍等’,这才前去开门。
门口一个女生的身影背对着大门,身影有些熟悉,他刚开口问:“你找哪……”
话未说完,她便转身忽然蹿了上来,带着银铃般笑声地抱了他一会儿,而后又在他还在恍神之际,突然将唇贴上了他的。
对于这一波强抱强吻,庄宇表示无法接受,一双眼睛木然地望着眼前的人,当他看清来人时,他的惊诧有增无减,她怎么会在这里?
“庄先生,想我吗?”松开他后,小述的声音伴着傍晚的微风传来。
“你知不道你在干什么?”庄宇生气地问。
她也不惧,笑着告诉他:“当然知道啊!”她眼中的神采又恢复如同往日,“庄先生,我现在长大了,请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帮你抹掉你心中那泯灭不去的身影,好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