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睡晚了,突然被吵醒,我头犹还有些痛。
不过,这声音太熟了,就是没有睁开眼睛,我也听出是伴夏了。我痛苦地呻吟了一声,抗议道。
“二姐姐,你声音轻点儿,我头痛。”
与我的不中用相比,同样被吵醒的守冬则是精神头十足。
她穿着中衣就爬了起来,兴奋地道。
“二姐姐,你来得正好。昨晚我跟荣姐姐说了半宿,正打算今儿个将你们几个请来,一同瞧瞧。对了,”守冬对正端着水进来的小绿说道:“烦你派两个小丫头,去将大姐姐和,”说到这里,守冬皱了皱鼻子,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但仍是说道:“还有三姐姐一同请过来吧。”
小绿笑着应了一声,将水放在架子上。
守冬摆了摆手,催促小绿道。
“你快去,我自己洗,不用你服侍。对了,三姐姐那里,还是你亲自去吧,派个小丫头,只怕她未必肯来。”
小绿被守冬的猴急的模样逗得哈哈笑,她本就是个爽朗的性子,也不多说,一口就应下了。
“那我这就去了。”
方走了几步,守冬又想起一事,忙急急地又将小绿唤了回来,切切叮嘱道。
“如果三姐姐问起,切切不可说是我命你去请的,一定要说是荣姐姐让你去请的。”
小绿又应了终于笑着离去了,守冬则自个儿动手洗起脸来,彤霞方端着另一盆水进来与我洗,见状忙道。
“四小姐这如何使得?”
忙一叠声地对着楼下唤春杏,自有小丫头回道。
“刚有人唤春杏姐姐出去了,说是她家里托人给她捎了点东西过来,春杏姐姐就去拿了,说马上回来。”
没唤到春杏,到惊动了小红。
她披着衣裳就过来了,她边问“有什么事儿”边咳嗽了几句。
守冬忙将她往回推。
“你赶快回去躺着,谁不知你是荣姐姐最心爱的丫头,你病了还来服侍我我可担当不起,快回去躺着!”
小红脸微红着,她原来在桂州虽说身体较旁人弱些,倒也还好。偏巧来了京都,就三天两头地病,请了大夫来看,也没有什么良方,只说,有些人就是这样,到一个地方适应得比较慢,只能先调养着,等时间长了,慢慢地就会好的。如今只开了些滋补的方子,每日里吃着,一个月倒有三分之一的时间是躺着的。
小红听了守冬的话急急地道。
“四小姐说什么话,当丫头的本来就是服侍主子的,说什么担不担当得起的,这么说我的脸往哪里搁。四小姐这里坐,我替你来梳头。”
说着,按了守冬坐下,又问她想梳什么髻。
我本想让小红下去休息,但又想及这丫头最近老是因为病了不能服侍我心中不安,她心思本来就重,这时候赶她回去想多了又哭也不是什么好事,因此也就没有阻止她。
遇春、知秋马上也要来了,我也知道睡不成了,只能一口一个哈欠地坐了起来,彤霞将洗脸水端到我的面前,服侍我洗脸。
我边洗边命令小红。
“一会儿给她梳好头你就回去,衣裳她自个儿有手,会穿。”
小红只抿着个嘴儿笑,到底还是服侍着守冬穿好了衣裳这才告了罪回屋去了。
守冬对着镜子照了又照,叹道。
“荣姐姐,不是我说,小红这丫头的手真巧,头也梳得好,绣功也是一流,点心也做得好,而且又能写又会画,棋是棋,琴是琴,长得又是这副模样儿,真真比一些小姐都强,做丫头实实在在是委屈了。”
我翻了翻白眼。
“你干脆说,为什么你这个一无是处的家伙是小姐,小红那样的倒成了丫头?莫不是老天爷一时瞎了眼,投胎的时候搞错了?”
守冬吃吃地笑。
“既然你自己都这么说了,我还能说什么呢?
伴夏也笑,笑完了摇着手中的团扇,倚在守冬的梳妆镜旁,问道。
“你们两个丫头也说够了,现在该给我解开谜底了吧?我可是从刚刚起就开始好奇了。究竟是什么大事能让四妹妹你亲自让人去请三妹妹?”
守冬却只扔了两个字“秘密”给她,再不肯说了。
遇春来得倒快,得了消息就跟着去传话的小丫头过来了。知秋却来得晚些,她生性喜爱僻静,不喜人声,住的春闲居四周遍植花田,花田之外又植树木,再以篱笆圈住,成为这园子中少有人去的一处地方。但据园子里的丫头们说,里头满是奇花异草,一年四异,繁花似锦,美不胜收。而那些稀奇的花草,许多都是由二舅亲自从外头带回来的。说起来,我到这园中也有两月余了,但因为生性懒惰,竟是一次也不曾去过。也许,得趁百花还未凋的时候去看看才好。秋冬季纵仍是有鲜花盛开,估计种类也不可能如同现在这般多了。
见人都到齐了,守冬就一脸兴奋地说了我要盖园子之事。
我原本以为,只是守冬年纪小,再加上性格又比较活泼,才会对这事如此热衷,没有想到面冷的遇春、孤僻的知秋看起来虽然不像守冬表现出来的那般热情,竟也提了不少建议,并且,对我和守冬原来的设想提出了许多批驳,甚至争论起来,瞧起来竟也是颇有兴趣。以至于守冬提出过几天一起去实地瞧瞧时,竟然无一人说不出。看来,不管是什么样的性子,年轻人始终是年轻人,对新鲜的东西总是有几分好奇心的。这个时代的大家闺秀,平常接触到的不外乎琴棋书画,逗鸟扑蝶,用自己的想法,盖一个园子,对她们来说,还是很吸引力的。
这事就这么说定了。
过几天流香得了空,到时我们就一起出去瞧瞧。既我们都去,不请柯家姐妹们也不好,因此,我也亲自去请了一回,但因为柯夫人这些天却是病倒了,柯家姐妹们都在侍奉汤药,都说不来,也就作罢了。
这一日,彤霞来辞行。
正是午后,我方困才醒,看着恭恭敬敬的彤霞,一时仿佛又回到了她初来的那一日。只是,那时是来,这时是走罢了。
“东西可都收好了?”
“是,小姐。”
我问完这句话,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离别这种东西,不管经历过了几次,我始终不太擅长,明知道应该在彤霞离去时说些好话,这样才能加些印象分,以后也对自己有好处。但,终究没有这样的心情,任性的我始终成不了那种八面玲珑的人,终于,我挥了挥手。
“你走吧,以后有空过来玩。”
最后,我只以这样一句干巴巴的话送走了彤霞。
小绿责怪地道。
“小姐也真是的,彤霞要走,你也不留留她。”
经过这段时间值同一个班,小绿也对彤霞由刚开始的略微排斥到有了真正的感情,小绿本来就是个好相处的性子,彤霞又会做人,这也是理所当然的结果。这时,终于忍不住有些怪我。
说完,她就追了上去。
小红抱歉地对我笑了笑。
“小姐,我也去送送彤霞再回来。”
我点了点头。
小红便也去了。
我悄悄地站在窗旁,看到小红、小绿、春杏,还有那个新来的挽纱,以及院子里的小丫头们都围着彤霞,好些个还流了泪,簇拥着将她一路送出了院门,还要再送,被彤霞制止了,一个人背着个包袱远去了。
我有些恹恹地,竟然坐在了许久没有用的琴面前,微拨了几下琴弦。
离别的感觉真不好。
我讨厌极了。
不论经历过几次。
走了很远之后,彤霞才回头。
逐水居,还有小姐。
她想,她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个地方的。这是她成为丫头之后,过得最舒心的一段日子,说了很多做为丫头不该说的话,也**不少做为丫头不该操的心。有时候,真希望这样的日子若是一直能持续下去该有多好。
但,梦终究会醒来。
在没有破碎之前离开是最好的。
只有像过去那样做,才能安全地生活。
彤霞留恋地再看了一眼,然后快步地离开了。
坐在熟悉的屋子里,彤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这才是她的生活,彤霞麻利地开始将自己的东西放进了熟悉的地方。
“彤霞,回来了啦!”
暮云笑着走了进来,嗔道。
“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我也好过去接你。”
“又不是多远,接什么接啊。”
彤霞笑道。
“老太太可在?你先坐会儿,我换一身衣裳,就同你一起去给老太太请安,说我回来了。”
彤霞说着换下了身上穿着的百花撒地裙,和绯红梅花背子,抽掉了头上的宫花,换上了玉簪,一下子,看起来就老了几岁。虽然显得稳重了许多,可是,也黯淡了许多。比起上次见到的她,真的黯淡了许多。那次看到那样仿佛身上好像有光在闪的彤霞,暮云为她担心;如今,看到她变回原来的模样,暮云原本应该放心的,可是,看着看着,想起先前从瑞雪口中听到的一事,她却忍不住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道。
“彤霞,我现在也不知道,把你叫了回究竟是救了你还是害了你。或许,是我错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