串儿的逗趣,让阿姆一张脸笑开了花,苍白的脸色变得红润,显得更加年轻漂亮。
阿姆笑得十分开心,擦擦湿润的眼角:“串儿真是可爱。好孩子,能来我家是缘分。待战乱过后,不知道还能不能时常见到你?!”
串儿调皮地一撅嘴:“阿姆,我不走了,今后就当这里是自己的家,你说能不能见到呢?就怕阿姆不愿意串儿留下。”
“呵呵,你这张嘴哟,阿姆求之不得。杳娘,待战后,让串儿给我做个干孙女吧。”
杳娘站起身,一下跪在了萧翁夫妻面前,唬得两人摆手直叫:“这是怎么了?快起来,有话好说。”
杳娘倔强地跪着不起来:“蒙眉姨萧翁大义收留,我们母女才能苟活于世,再生之恩无以为报。若不嫌弃杳娘粗鄙,就收下我这干闺女吧。杳娘厚颜相求。”
说完,恭敬地磕了一个头,直直地看着眉娘。
老两口一愣,回过神来,欣喜地直点头:“求之不得!闺女有了,孙女也有了。”
眉娘眼泪直流,一把拉起杳娘:“好闺女,今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看她如此激动,串儿很不解,多嘴问了一句:
“阿姆,您没有儿女吗?”
眉娘听见串儿相问,不由哭出了声,哽咽不止。萧翁脸色一暗,代她回答:“我们有两子两女,儿子远在西南,长女上月病故,留下幼子在夫家,你阿姆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病倒的。次女前年嫁到西北,很难回来一次。”
串儿点头:“阿姆莫哭,要保重。西南方和西北方相对安全,只要他们平安着,阿翁阿姆照顾好自己,总会见面的。”
萧翁轻轻拍着眉娘的后背:“好了,现在哭出来了,也笑出来了,身体会很快康复的。串儿说得好啊,咱要保重身体,才好与孩子们日后相见。”
眉娘点点头:“我明白的。倒让杳娘见笑了。”
杳娘摇头,陪着眉娘流了不是好眼泪,倒让眉娘不好意思起来:“傻孩子,好孩子。”
串儿羡慕地看着萧翁夫妻二人,看得出萧翁对眉娘十分心疼在意。而眉娘这人气质温婉,眼神却刚毅,出身应该不错,至少也是书香世家,此刻却小鸟依人,全心依赖自己的夫郎,一心牵挂着远方的孩子。
串儿不由想到了自己的爸爸妈妈。爸爸虽然对自己关注很少,可他是个好老公,坚定地站在前面为妈妈遮风挡雨,这才有妈妈多年的安定主妇生活。妈妈其实也很能干,却甘愿在爸爸的保护下做个小女人,为他打理稳定的后方。
看眉娘她们情绪好转,阿翁找话题活跃气氛:“你们不知道,你阿姆还是我捡回来的呢。当年我到长安近郊山上采药归来,见山脚下躺着三个人,两女一男,那年长的一男一女已经死亡,只有年轻的女子尚有呼吸,便背了回来救治。”
眉娘点头:“当时我是到长安串亲戚呢。带了奶娘和驾车的周伯出来游玩,却不想被一伙盗贼劫杀,到现在还没抓到人。”
串儿笑眯眯地捧场拍马匹:“阿翁好手气,居然能捡到漂亮媳妇。”
“手气?运气吧。阿翁就是运气好,这不又捡回了串儿这么可爱的开心果。”
串儿连连点头:“是哦,是哦。我就知道阿翁要来捡,专门躺在那里等你的。”
这下,连一直矜持着的杳娘也忍不住了,“噗嗤”一下笑了出来,还给串儿脸上点了几点“标点符号”。
看着和乐的一群人,串儿心中掠过一阵担忧:战乱起,灾难到,战后十室九空,不知道这一大家人,能不能安然活到那时候?!
下半夜,外面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先前的闷热一扫而空,代之而来的是泥土的气息,夹杂着紧张的气氛。
串儿依偎在阿娘怀里,听着阿娘均匀的呼吸,怎么也睡不着。也许是白日里睡多了?
潼关被破,安军估计也快到了。也不知道这长安会变成啥样?
想到这里,串儿好笑:变成啥样,自己也没参照物。安史之乱前的长安繁华富庶,可是,自己没有亲历啊。
摸摸头,这一整天外敷内服,疼痛好象轻了许多。大概都是外伤,才能如此见效。若说得严重些,也就有点轻微脑震荡而已。
幸好,那些唐军只是把她扔出去,跌在松软的泥地上,若是砍上一刀,再跌在硬实的地坪,就算方辛珏能穿来代串儿活,这里的医疗条件也无法将脑外伤完全治愈。
那样,就真的是杳娘的悲哀,一辈子的拖累了。
奇怪!串儿本尊为什么会丢掉性命成全自己呢?难道是她曾醒来过,看见满地尸体给吓死的?
有可能。串儿琢磨半晌,更加肯定。一个三岁孩子,在尸堆里醒来,又不见自己亲娘,恐惧之下缺氧而死是很有可能的。
串儿抚着自己胸口,心里默默地念叨:“放心吧。我会代你好好活着,勇敢地活着,替你照顾好你的娘亲,替你孝顺她。不,现在她就是我的亲娘。”
串儿放松下来,回想起自己在乱葬岗的情形,身子微微颤抖。串儿现在才想通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冷:虽然现在是六月,可乱葬岗那么多冷冰冰的死人,阴气太重,就算是艳阳当空,也不会有热度。再者,头部有伤,失血太多人也会冷。
杳娘动了动,下意识地把串儿搂了搂,轻轻拍了拍,又睡了过去。
串儿双眼发沉,睡过去之前想到的是:也许,天亮后就该睡地窖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