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宫里。
伺候贵妃娘娘的知莲嘴里心里苦得要命。你说韩王殿下遇上贼人袭击,最担忧的会是谁?那肯定是生他养他全心爱他宠他的贵妃娘娘的。一得到消息,人就晕倒在地,出气多,进气少的,吓死宫里伺候的一干奴仆。
可殿下一脱了险,只是进来报了个平安,嘱咐了几句,人又跑没了影。
听说陇西郡君昏迷不醒,贵妃娘娘这一寻思,当娘的没有未过门的儿媳妇重要啊,刚缓过来的精神头又蔫巴了,说什么也不喝药不吃东西,两眼哀伤地苦苦盯着宫门口,也不说话,只是默默流泪,任谁见了那心也酸得厉害。
宫中的侍婢不敢劝解,只能求了知莲。好歹,那是贵妃娘娘从家里带来的最贴心的人不是?!
这么些年,知莲更是了解贵妃娘娘。娘娘这是犯倔了。她这个样子是表示自己很伤心很介意殿下的态度。
可是,这个时候不能派人去叫殿下,否则,那绝对是费力不讨好的事,还会被贵妃娘娘记恨:这母子情分是求来的?
知莲硬着头皮,偷偷遣了人去告诉圣上。明眼人知道圣上对娘娘那不是一般的好。圣上的话,娘娘怎么都要听进去几分的。你是当娘的,他还是做爹的呢。
知莲小心地将药扇凉,拿了独孤氏最爱吃的桃脯:
“娘娘,身子要紧。殿下也是为了不让您担心,偷偷养伤去了。听说啊,殿下身上有不少擦伤呢。”
独孤贵妃一怔:“没听他们说啊。既然有伤,为什么还要去那边?”
“娘娘,这其一吧,怎么也是因为殿下请了陇西郡君出游才遇上的祸事,现在人还没醒,又是殿下的未婚妻,殿下过去是个态度;而且,殿下也是要治伤的,正好一处,免得太医顾不上。”
独孤贵妃皱眉:
“顾不上,就另请太医。宫里不至于派不出两名太医去啊。你少拿话唬我。哎哟,养个儿子有什么用?为他谋的前程,他瞧不上;他出事我这里去了半条命,他也不管不顾,这是不孝顺啊。”
说罢,“呜呜”地哭了起来。
知莲急得跳脚:“娘娘,听说,听说这也是殿下的计策。让那些袭击他的人以为他伤重,连宫里都来不了,放下戒心,这才好查找。”
独孤贵妃居然被哄住了。倏地收了哭声:
“什么人如此胆大,竟然敢袭击皇子?!你派人送信回府,让七郎外祖父派人查查。气死我了。我就这么一个儿子,还查点被算计了去,我怎么如此命苦啊!”
知莲松了一口气,这好歹也变了目标,不再是因为殿下不陪伴而难过,而是恨那算计之人。
“娘娘,您先把药喝了。过两日殿下好些,一定会进宫来探望的。您是他的母亲,血脉相连,他一定记挂着您的。”
独孤贵妃想了想,勉强起身喝了药,含了桃脯:
“你也不用帮他说话,他对那丫头上心,我会不明白?听纤蝶说那丫头可很有主意的,过几日少不得请她来聊聊。”
这是将怒气转嫁到陇西郡君头上了?
知莲一边赔笑,一边劝慰,一边在心里骂那纤蝶:老改不了挑唆的毛病。临被送回独孤府了,还要落井下石得罪殿下。今后可没有什么好果子吃。还想将她表妹托在韩王府?唉,求人没有求人的样儿啊!
幸好,没一会儿李豫得信赶了过来。小意温柔,开解着独孤氏,独孤氏在圣上面前哪里还敢继续任性,只得收敛起情绪,顺了阶梯,承了圣上的情。
李豫自然对独孤氏的知情识趣满意得很,却由恨上了太子李适。在韩王李迥脱困第二日早朝后,叫了太子到延英殿。
李适恭敬地站着,看李豫半天不说话,知道自己的父皇生气了,冷着自己,只等火候到,要责骂一番了。
李适暗自衡量,自己到底有没有什么明显的错误。听到消息,自己就点了人前去解救,无人员伤亡,说起来也没有什么大的过错。
自己对七弟是真心牵挂,也是真的为他们担心着急,有情有意,想来父皇也不会过分责骂。
若要被迁怒,也只有给贵妃娘娘传信一事。
李豫喝了口茶,看着一直半垂头沉默地站在那里一言不发的李适,看着其肖似吴氏的侧脸,想起那失踪的吴氏,心软了。
“坐下吧。”
“儿臣不敢。”
“你站这里也想了半天,你说说朕为何叫你来?”
“不敢欺瞒,父皇定是为了七弟的事?”
“你是太子,听到这样的讯息,也不该自乱阵脚,冲动地亲自带队出去。就算要去,也该点选更多的兵马随同,要想到很多可能。作为储君,就是要比别人想得更周全才是。”
“事涉七弟,儿臣慌乱了。”
“你素来与你七弟亲厚,这我知道,也相信。可你不能因为冲动将自己和七弟再次置入险境啊。谨慎和周全,只会给你的亲人带来更多的安稳,这并不矛盾。”
“儿臣知错。”
“还有,你派人知会贵妃,却是莽撞。她是女子,也做不了什么,要说也婉转些,却是直接告诉她七郎危险,生死不知,差点就要了她的命。”
李适跪倒在地。知道自己的父皇甚宠独孤氏,没想到会为了她向自己发难。
“儿臣只想到应该派人知会她,其余还真的没有考虑。是儿臣莽撞,请父皇责罚。”
“起来吧。曾经,我对你母妃很是宠爱,独孤氏进了东宫后,却分去了我大半注意力,你是不是一直有些埋怨我,埋怨我冷落了你的母妃?”
“儿臣惶恐,没有这样的想法。”
“后来战乱起,我又没有带你母妃离开,让她陷入贼子之手,后来更是丢失了她,你一定恨我。”
李适抬头直视李豫的眼:
“父皇,没了母妃在身边,儿臣的确孤独,十分想念母妃,至今未变。可是,儿臣并没有恨父皇,也没有嫉妒其他兄弟。恨不恨父皇,应该交给母妃决定,儿臣只是心疼母妃的遭遇,感叹母妃苦命。”
深吸一口气,李适努力地控制自己的感情:
“儿臣在兄弟性命交关之时,的确慌乱虑事不周,但绝对没有因为母妃的事嫉恨谁而故意用不好的消息去打击谁。我们是父子,也是君臣,儿臣能理解父皇的所为。请父皇明鉴。”
李豫眯了眯双眼,摇了摇手:
“好了,我没有那些意思,你莫误会。为君者,胸怀与能力并重。你能看重兄弟情,我心堪慰。你派人暗查,看到底是谁想对付你七弟?李唐天下,不能让宵小横行。”
“儿臣明白。已经在着手查寻线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