钏儿用手敲敲案几,好奇地看着顺心:
“夫人定下的计是好计,对于在乎名声的人来说,算恶毒的,可若我没有动过孩子,或者我去的时候孩子还没生下,又如何能害到我呢?”
顺心瞟了钏儿一眼,有气无力道:
“春杏前来告知的时候,苏姨娘已经产下孩子。春杏前来,不过是告诉奴婢计划开始而已。”
“春杏是谁的人?”
“谁的人还用问吗?不过,找不到她了,找到了也无法说话了。”
“为何?”
“夫人说过,能保密的只有死人。”
“那你怎能活着?”
“总要有信得过的人,若办一次差便杀一个,夫人还有人可用吗?”
钏儿眯了眯眼:“可见,夫人害人无数。你为什么愿意告诉我?”
“这次失败,奴婢也活不了多久了。从内心来说,娘子跟奴婢无仇,奴婢只是忠于主人而已。既然要死了,而且娘子也早知道是夫人布的局,我就卖个人情,还娘子厚待之情,下了地狱也安心些。”
“你手上也有人命,你以为下了地狱会很轻松吗?那年,我院子里的小厨房出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陈三娘其实是莫姨娘的人。”
“当时我让如意做的事,你们都不知道,她怎么知道的?”
“她平日老爱打听,我会刻意透露一些。她看如意行事怪异,也曾在我面前说起。当日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如意煮碗没倒的水,是我加进消暑汤里的。我倒没想到会害死人命。”
“那当日我吃零嘴差点死掉的事,也是你做的?”
“不是。但奴婢知道。在郭府,夫人挑唆之下,姨娘们对娘子都看不过眼,能动动手指就解决掉,大家都如意。所以谁动手都没人去阻止。”
“原来,我在府里人神共愤。何至于?我看是闲得无聊而已。算了,我也没兴趣跟她们打交道,可若再犯我,我也不会轻饶。”
顺心磕了一个头:“娘子给奴婢一个痛快吧。希望娘子记住答应的事,把奴婢与亲人同葬。”
如意她们冷笑:“你这害人之人,还配提什么条件?荒唐。”
顺心低头无语,眼泪却流了出来。
半晌,方哽咽着:“奴婢,也是为了活着。对主人没用的人,只会被轻易放弃。而且,夫人还应承,会将奴婢赐予郎君为姨娘,你说,奴婢能不心动吗?”
钏儿笑道:“你倒直白,踩着别人的尸体做垫脚石忘上爬,你还有理由了。算了,既然我答应过你,自然不会食言。来人,先押下去,看好了。”
顺心恭敬地磕了仨头,不待人来押,自觉地跟着退了出去。
轻歌摇头:“平日只觉得顺心有些别扭,没想到却是潜伏在娘子身边的毒蛇。”
钏儿笑道:“马后炮!幸好今日没进苏姨娘院子,否则,说不定真的被算计了去。好歹是一条活鲜鲜热乎乎的小生命,父亲一时心疼,必然会迁怒于我。当年王皇后只是看了小公主一眼,可无人作证之下,白白丢失后位;我今日去了,众口烁金,也难保全。毒妇啊!”
“娘子心地良善,自然会被算计。”
“可我也不能因为被算计就恶毒起来吧?!防不胜防。可能父亲会过来,到时候让他自去问顺心话,是死是生,让他去决定。我累了。”
刚吃过晚饭,郭唏就来了。
轻歌与泥点他们交换了一个“果然”的目光,便恭敬地端来茶水,站到外间。
郭唏脸色灰败:
“钏儿,苏姨娘刚生的儿子,夭折了。”
“阿爷,儿已知道。”
“以前有孩子夭折,我在外征战,没看见倒不是很在意。可,今日看着胖乎乎的孩子,看他微睁的双眼,我这心里痛得很。”
“阿爷......”
郭唏长长叹气:“今日,听说你也曾去过柳绮院?”
“尚未走到,便有事而返。”
“那时候,那孩子应该还活着,可惜,连你也没有看见。怎么想起去柳绮院看望?”
“听春杏来我府禀告,说姨娘临产,无人相顾。”
钏儿冷冷地看着郭唏,谨慎地回话。
他到底想说什么?莫非自己没进那柳绮院,这样还能赖上自己?谁让他来的?
自己只知道他可能会过来问问,没想到,这完全是一副审问的态度。
“春杏是谁?”
“儿不认识。当时她来,这院子里得人都知道。儿嘱咐她去请产婆,又派了人去请太医,才赶过去。可雨雪天气,儿受不了,怕受了寒凉影响姨娘,所以回返。从回到家直睡到现在。”
郭唏点点头:“只是问问而已。”
“那,父亲可得到你想要知道的内容了?”
“你莫误会。只是听人说柳绮院派春杏出来寻产婆请太医,春杏去求你,太医和产婆未到,春杏也失去了踪影,有人说你是故意延误时机,害死新生孩儿。”
钏儿气极,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也能诬赖?且不说我不是那边府里管事之人,一应用度与那边并无牵扯。姨娘院子有事不求夫人却来求我,岂不是好笑?何况,我才十三岁,又没出嫁,这种产子之事,又怎能让我一个未婚女子沾手?笑话!”
看郭唏变脸,钏儿抢话:“听了求助,想着是父亲的子嗣,儿已经出手相帮,可还能做更多吗?难道要儿去接生?”
“再者,儿听说,那春杏来求助之时,姨娘已经生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也是一头舞水,还想跟父亲请教呢!”
郭唏蒙了:“已经生产?已经生了怎么还来找你?想做啥?”
“是啊,到底想做啥?生了孩子又来求助,求助的人还没了踪影,阿爷不觉得太匪夷所思了吗?”
“生个孩子,也能被他们利用,真是恶毒!”
“阿爷终于想通了?夫人关键时候却礼佛,既然不管事,莫如还是将管事之权让给其他姨娘吧。不如,就苏姨娘管吧?安安她的心。”
“有理。”
无论苏姨娘跟夫人怎样亲厚,只要涉及利益,总会有冲突的一天。
郭唏正要离开,突然又回过头来:
“若你被赐婚韩王,可愿意?”
钏儿毫不犹豫:“自然愿意。”
“若他再纳姬妾?”
“那就和离。”
郭唏一口气堵在胸口:“果然外面传的话是真的,他们说你天性善妒,你还是收敛些的好。各位殿下哪个不是姬妾成群的?”
“阿爷,儿有婚姻洁癖,儿身不由己。”
“你......你好自为之吧。”
说罢,郭唏扬长而去。
轻歌看着郭唏背影:“娘子何不让阿郎与顺心一见?”
“过两天吧。等哪些女人把该猜疑的该诬蔑的说完。累死了,歇了。”
钏儿躺在床上,踢了踢懒耗子波力:
“好累!波力,我想回到我那个时代。”
“做梦吧,做梦就可以回去。”
“可是,我现在被这些俗事所累,做梦都梦不到那里了。我都快忘记了,那个时代的女子该怎么面对自己父亲的妻妾。想我妈妈,当时只是作为继室都那般艰难,若在这个时代还要面对无数情敌,又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不就象现在的夫人一样,手染鲜血战斗不息咯。”
“其实夫人也很苦。罪魁祸首是父亲。可夫人为了不让自己苦害死那么些人命,也太恶毒了。唉,现代再恶毒,也能让人容身,这里却处处危机四伏。”
“那不如早些嫁了吧。李迥很早就单独开府,什么事都能自己做主的。”
“可我害怕,因为,我不够爱他,怕自己不能跟他生活很长时间。”
“那就多想想他的好处,试着好好去爱。至少,他是你在这里唯一想去接受的男子。”
“有道理!好象回家。”
一晚上,钏儿的梦中全是漫天风雪。她一直在拼命寻找回家的路,却重重险阻,难以到达。
待她从梦中醒来,早已哽咽难抑,泪湿枕头。
还没起床,如意冲了进来,一张脸青白:
“娘子,顺心死了。”
钏儿一愣:“自杀?”
“吃了今日早餐,吐血而亡。”
“原来如此。有人不想她说得太多,等到现在才下手,也算我们防备严密了。送餐的人呢?”
“送餐的是个婆子。发现顺心死了之后,郭总管立即派人去找她,却无了踪影。”
“别管她了。传话给郭总管,让他葬了顺心,与顺心的家人一处。”
“是。”
看如意离开,钏儿悲伤地摇头:“命如草芥。我倒没想要她的命,却是别人不放过她,其奈何!”
叫了轻歌,收拾好,便让人套车,去了郭府。
绛阳院。
王氏刚吃了早餐,正抱着手炉站在窗边听朱嬷嬷说话。
“都处理了。还打听到,五娘去过一个叫老槐庄的地方,卢氏在不在,就不知道了。”
“嗯,好好打听着。特别是哪日如果那丫头要出城的话,就让人赶紧跟上。什么事都比不上这个。只有把这事处置好,我们才能一世无忧。”
素馨禀报:
“五娘问安来了。”
王氏眉一挑:“请进。”
钏儿步态悠闲地走了进来,直直地盯着王氏,也不避讳仆妇:
“你的双手沾满血腥,当心天罚。人在做,天在看。”
王氏不屑:“哟,一大早受了什么刺激了?”
“为你的儿子想想吧,积点阴德。小心死了地狱都不收。”
“那么远的事,顾不上。”
王氏阴沉着脸,看着钏儿撇嘴。
钏儿冷冷地瞪着她:“不过如此,都是上不了台面的肮脏之举而已。”
说完,转身就走。
却见郭钧站在门口,恶狠狠地瞪着自己。
“小心些,眼珠要瞪出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