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绛阳院,王氏卧房。
朱嬷嬷叫了婢仆进来,将屋子里满地的碎片清理了出去,而后支开众人,服侍王氏净面,端了安神茶给她:
“夫人,千万保重。阿郎的话是说重了,可是,您不是早就习惯了么?”
王氏颓然地坐在床榻边,忍不住眼泪又流了下来:
“谁不想安安静静地过日子?若不是被送来联姻,我也能嫁得良人,相夫教子。既然指望不了夫郎,我不指望儿子指望谁去?我做这一切,还不是为了我的儿子,我有什么错?!”
朱嬷嬷看着执拗的王氏,牙疼不已:
“是,您是北方望族王氏嫡长女,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是,做为嫡长女,您有您的责任啊。这个府里的姨娘哪个不是名门嫡女,为了什么委身为妾?还不是因为历代皇帝都十分倚重郭家,起起伏伏,就不曾败过。那对家族而言,是多大的助力啊。”
王氏点头:“我明白。我们北方王氏虽是望族,却被圣上所疑,若不是与郭家相关联,早就被瓦解。我也知道这个府里的所有人都是三郎迫不得已接受的,只有杳娘是他自己看中自己喜欢的。可我咽不下那口气。我是正室,我有我的脸面,我的尊严,那是不容侵犯的。”
激动之下,不由咳嗽起来,脸色涨得通红。
朱嬷嬷赶紧为她轻拍着后背,心中暗自腹诽:尊严?在做为棋子嫁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没有了。
“夫人,您忘了老夫人的话了么?不过是贵妾所生,视为嫡女,又不是养在您名下成为真正的嫡女。将来,这文章可做的空间大得很呐。”
王氏长长地吁了口气:“道理我明白。算了,不想这事了。三郎可不属于这内院,他属于战场。护她护得了多久?独自开府?以为占了多大的便宜?!比起这深宅大院可就危险多了。谁知道什么时候什么人就把我们这身份尊贵的嫡女掳了去呢?”
朱嬷嬷应和道:“不过是一奶娃娃,哪值得夫人费神?伤了夫妻间的默契就不划算了。要奴婢说,夫人就该不动声色,待她好得无话可说,寻了最恰当机会,再拿捏她。”
王氏点点头:“你十来岁就跟了我,你的忠心我是不怀疑的。不比那喂不熟的狗,我那般待她,她还背叛我想出卖我,哼!”
朱嬷嬷心下一凛:“那都是死了的人了,夫人不必放在心里。”
“不放在心里?怎么可能?那是我的奶嬷嬷,我曾经最倚重的人!”
“奴婢一定尽心为夫人做事。”
王氏打量着朱嬷嬷:“你是个有福气的,除了传话,我可没让你手染血腥。你只要真正忠心于我,我答应你,等两年放你孙子为良,现在他可以跟着四郎做陪读,将来也好进学考科举。”
朱嬷嬷心中狂喜,却不敢露于表面,一脸虔诚地跪下磕头:
“老奴先谢过夫人厚爱。无论怎样安排,奴婢听夫人的。”
王氏点点头,疲倦地笑着,喝了热茶,安静地歇下了。
一大早,呆在客院的几个婢仆便被钏儿叫起:
“说个事,今后,大家要敬着波力。对了,不能叫波力名字,要叫鼠爷,以示尊敬。它救过我的命,我跟它很有渊源,你们可明白了?”
“是。奴婢们今后就尊它鼠爷。”
“你们别不服气,它的年龄,比你们都大。”
钏儿想了想,又觉得不太对,瞄一眼波力,终于忍住没说话,只是拿出一张图纸:
“顺心如意,你俩谁手更巧?帮我做件东西。”
如意看看顺心,当仁不让地伸手接过来:
“让奴婢看看吧。”
看了小半天,迟疑地问:
“娘子,这个有点象行囊之类的东西,不知道奴婢说得对不对?”
“行囊?嗯,差不多吧,就是背包。你按照这个帮我缝制一个。以前本来做过,可是被火烧掉了。布料不用太好,粗糙些都行,但一定要足够的承重,懂不懂?”
“奴婢明白的,娘子放心。要不要加点什么材料,让包包好看些?若是娘子用,至少得衬娘子的身份。”
“咦?不错诶。如意有这样的巧心思,算是设计人才哦。加点绣花,加点漂亮的纱罗,不过得把纱罗做成花边点缀,那才好看。”
一边说在火,一边寻了手绢子,折叠着示范给如意看:
“这样的话,再粗糙的布也会柔和很多。”
如意兴奋地点头:“娘子可真是聪慧。”
钏儿小脸一红:“得了,你打趣我?说实在话,阿娘要教我绣艺,是我没耐心学,耽误了。我还真羡慕你有这手艺呢。不过,只要我们主仆配合好,也能做出很多有创意的东西。我想想,到时候拿出去卖也成啊。”
如意捂嘴:“娘子还差那几个钱?”
“不是差不差钱的问题,而是,一种成就感。这就能证明自己可不是只知道消耗粮食的米虫。”
众人听了这话,一致转头,看着正在桌子上专心啃着小点心的波力,波力根本不理睬他们。
钏儿跟着众人的视线看着波力:
“啊,啊,你们可别认为鼠爷是专消耗粮食的,它可能耐了。若哪一天大家危难,就能深切体会到讨好了鼠爷的好处。”
顺心咬着嘴唇,恨恨地偷偷地瞪了如意的后背一眼,不甘心地低着头:如意,怎么什么都要跟自己抢?就算自己的手艺不如她,可缝制一个什么包包,还是可以的。
在娘子面前没有表现,娘子就不会重用信任自己,这可真让人心烦。
在娘子身边,待遇丰厚,活清闲,而且,凭自己的小聪明,定然能混到头一份。
泥点还小,没有多少心计,只要没有如意,一切都会顺利很多。
钏儿很敏感,突然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
“你们怎么不说话?我知道,你们的身契不在我的手上,是否忠心于我完全看你们自己。可我希望大家同心,不要什么都闷在心里。”
许嬷嬷笑道:“娘子说什么话呢?!老奴跟了娘子,眼里就只有娘子。老奴是看你和如意说得热闹,又新鲜,一时听住了。”
泥点笑嘻嘻地:“婢子在看鼠爷呢。它都吃了五块点心了。”
顺心看大家都在说话,若不表态,好象太突兀了:
“婢子在琢磨吃食呢。那天在灶上看见公厨掌勺的做了一碗雪白清香的东西,好想着沾娘子的光也尝尝。”
钏儿一拍手,笑了:“馋嘴的猫。你去打听清楚了,做一大碗来,咱分吃吧。”
正说得热闹,泥点的娘在门口禀报:
“娘子,夫人院里的素馨传话,夫人请您到正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