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师傅的功夫还真是了得,慕子霈一大早醒来看到杏儿手里端着叠衣服的架子,上面是一件崭新的深紫色宫装。剪裁合理,绣功了得。慕子霈淡淡微笑道:“那个师傅全名叫什么?”
杏儿一愣:“夫人,您问的是哪个?”
“宫里裁衣服的云师傅。”
“哦,听素心姐姐说好像叫云千里的什么,不过也不太清楚,又好像叫什么云万里,哎呀,记不得了。”
素心推门进来,应道:“是叫云桥栗。”
慕子霈落座梳妆台前:“公子又先走了么?”今早一睁眼他又不见了。
素心道:“公子在厅堂等着您。”
慕子霈冷笑:“他这是怕我反悔吧。”
素心奇怪道:“什么反悔啊?”
“主子的事情少打听——快点帮我梳头吧。”
东方诀翘着腿悠闲地喝着茶。慕子霈也是到这里才知道,原来东方诀只喝年前经藏的菊花茶,也不知为什么他身上总有一股淡淡的青草香气。慕子霈清了清嗓子,引起东方诀的注意。
东方诀回身看着她,笑道:“出来了?”
慕子霈点点头:“走吧。”
东方诀摇头,打量着慕子霈崭新的装束:“换过来。”
“你想把前天的对话再来一遍么?”
“打扮这么美去见紫珈,我不同意。”
“你到底想怎么样?不是你让杏儿拿的衣服么?”
“只是没想到你穿起来这么好看,那个靖钒肯定在淑瑗殿,我不想你这个样子被他看见。”
“胡说什么?钒皇子看见怎么样?”
“你自己清楚。”
“你能不能有点东方诀的样子?”
“批评我?”
“你的面子就那么重要么?”
“当然,没这个活不成了。”
慕子霈抬脚往门外走:“我偏要穿成这样!”
“你总是在我一个人面前任性。”
“你不也是只在我一个人面前发脾气耍赖?”
“谁教你说话这么刻薄?”
“你。”
“我什么时候刻薄?”
“所有时候,尤其没有别人在场。”
“我们不是盟友么?”
“盟友也没有说要被欺负。”
“你还真难对付。”
“要么敢夸下海口帮你。”
“好了,就当是觐见紫珈皇后之前的练习吧。”
“我才不信优雅的紫珈皇后会如你般难缠。”
“那是你没见识过,”东方诀跟上慕子霈的脚步,“小心一点,别让她抓住你什么把柄,以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我没那么笨,紫珈当了那么久的一宫之主,后宫能让她清理得只剩她一个,当然不是泛泛之辈,我了解怎么做。”
萧寒忽然出现在庭院的水塘边,低头在沉思着什么。东方诀微笑着打招呼:“寒弟!”
萧寒回身,微笑:“表哥,要和皇嫂一起出门么?”
慕子霈点头道:“萧公子好早。”
萧寒呵呵笑道:“习惯了,以前和家人在封城的时候起得还要早。”
东方诀拱拱手道:“我和夫人还要赶到皇宫,回来时要天庆备宴欢迎你。”
“表哥客气,您请自便。”
俩人出得春轩宫,慕子霈抬脚上马车的时候喃喃道:“如此勤勉的人却没有在王宫里谋个一官半职,不是很奇怪么?”
东方诀凝重的皱眉:“你也这么想?”
“还是马上要发生的麻烦解决吧。”
紫珈身着锦绣飞凤黄袍,头戴凤头九尾朝天钗,手执权杖,和蔼的看着殿下跪着的慕子霈,宛若天女。
“儿臣参见母妃,恭祝母妃千秋。”
“霈儿,快快请起。昨天听诀儿说你不舒服,怎么了么?”
慕子霈脸色微红:“儿臣……只是……只是……晚上没有休息好而已……”
殿堂的旁边有人轻笑,慕子霈略一拧身,靖钒抱着肩膀看着她,满脸不相信的神情——奇怪,干嘛要管他相不相信,紫珈不怀疑就好了。
果然,紫珈了解的笑道:“看起来夫妻感情不错,打算什么时候生个皇孙啊?”
慕子霈脸红红的垂头:“这个也不是说说就成的,不过不管有没有皇孙,三个月后,儿臣一定准许碧痕姑娘嫁给夫君做侍妾。”
紫珈满意的点头:“可不是,昨晚本宫的碧痕已经住进春轩宫了,没个名分怎么行?”
“今天昭儿臣前来,母妃还有什么吩咐么?”
“哦,”紫珈起身道:“你先坐吧,水纹,奉茶!”
“是!”一个清凉的声音。
慕子霈转头看到端茶上来的宫女——又是个美人,鹅蛋脸,柳叶眉,薄嘴唇。怎么,紫珈又要把这个水纹送到哪个皇子身边去?
水纹低眉顺眼的退了下去,紫珈开口道:“最近因你和诀儿的大婚,哲儿和钒儿都从边防撤了回来,他们也想趁这个机会在皇廷住上一阵子,可是边城不能一日无主将,虽然北有裴无涯,南有欧阳庭,可没有个担责任的主子,难保不会出什么乱子。”
慕子霈安静地听着,一言不发,但心里隐隐有一丝不安,根本不知道紫珈这番话是什么目的。
紫珈叹了一口气道:“皇族子嗣不多,饶临痴傻,睿琼年幼,靖钒太过鲁莽,也许今后皇家的希望就在哲儿和诀儿了,边防的事,诀儿也要了解一些了。”
“母妃教育的是。”
“不知诀儿可有心思去南方边城历练的想法?”
慕子霈低头道:“儿臣还不知道夫君的决定,这要回府上问过才能知晓。”
紫珈微笑:“也是,女子不得过问夫家政事,这是大正国朝堂的规矩,这样吧,你回去问一问,三天后给本宫一个答复,本宫也好和陛下商量着朝堂上的安排。”
慕子霈心中叹气,紫珈这是害怕东方诀成了气候,怕他成了亲就有了靠山和力量,所以才着急想把他调离权力中心。可她为什么不直接找东方诀去说,却要迂回的找到我呢?难道……
“儿臣知道了。”
“这样,既然你和诀儿感情如此要好,若是让他只身前往,于新婚夫妻很是不好啊。”
果然,慕子霈明白了,她是想把自己和东方诀一起调走了。没想到自己还没怎么样就被紫珈注意到了,这个皇后还真是够谨慎了,连构成威胁的皇子身后的女人都要防备。
“恩。”慕子霈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好接着沉默。
“喝茶。”紫珈没事儿似的继续说笑,好像刚刚只是说了一段无关痛痒的话。
慕子霈莞尔道:“是,儿臣喝茶。”
靖钒忽然上前道:“母妃,儿臣去霄旸殿一下,过会儿再来请安。”
“好。”
靖钒眼神飘忽的看了看慕子霈,莫名的微笑一下后转身出了房间。
这茶还真不是好喝的,慕子霈出了淑瑗殿,摇晃着身体站稳了脚,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执事太监上前道:“诀皇子吩咐,皇子妃出了殿门就到偏殿去寻他,到时一起回府。”
“哦。”慕子霈转身要走。
“让奴才领路带您去吧?”
“不用,本宫找得到。”
执事太监微微一愣,行礼道:“奴才遵命。”
东方诀仍旧是一派闲适的稳坐在偏殿的厅堂里喝着茶,不时满足的闭眼叹息。
“还这么悠闲,你知道紫珈要干什么么?”
“派我去边防?”
“不会连淑瑗殿都有你的眼线吧?”
“呵呵,这种事不需要眼线报告吧?”
慕子霈忽然知道靖钒刚刚那笑的含义了,原来他去霄旸殿就是为了这个,告诉东方诀他必须要远离王城的事情?还真是容易骄傲显摆的人呢。
“靖钒怎么说的?”
“先不说这个,”东方诀脸色忽然变了变,起身在门口站定,“刚刚听说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你不用站在门口说话来监视,我刚刚是自己来的,没人在外面。”
东方诀微笑:“听说你我第一次大婚之期要后延的时候,慕永安去找过父皇算账?”
“是有这么一回事。”
“依父皇的性子,这么一来肯定发怒了,为什么没有和慕永安发火,取消婚礼?”
“我怎么知道?”
“听说慕家小姐及时晕倒,挽救了这场联姻?”
“不知道。”
“这是你对我撒的第二个谎么?”
“这算什么谎言?”
“如果你不争取,让紫珈的计谋得逞,我就没有机会得到丞相府这个后盾,也就不会构成威胁,你也就不用和我达成什么协议,烦恼成这个样子。”
“除非你根本不想称王,否则你想取消联姻不也是轻而易举的事么,怎么会是我争不争取的?”
“重点不在这里,而是——你明明不认得我,为什么一定要嫁?”
慕子霈表情一怔——为什么?当初为什么一定要嫁皇族诀皇子?父亲在有联姻这个念头的时候,询问过自己的意见,到底站在那边才有胜算,为什么自己决定的是东方诀而不是东哲?心底里一直在重复那个决定是谁替我做的?
“别跟我说不知道,现在的我,真的不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慕子霈合上水眸自语道:“没有选择了。”
“是啊,已经走到这一步。没有选择了。”
“我没有秘密,有些事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会是秘密?”
“哈哈哈哈……”东方诀朗声大笑,不再说话,转身出了偏殿。
我真的有那么多谎言么?可是,为什么关于我自己的身世,我却一点都不知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