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入琉璃山庄的人,原来并不是只有自己一个呵,看着前方那个高大的黑影,浅浅一笑,晚殇忽然发觉,自己这方想法,是对的。
而下一刻,心底浮起疑惑。这个身影……
足下轻点,不觉地随着这个身影而去,翼翼小心。有种直觉,这个人,应该是自己认识的。
琉璃山庄的前厅,灯火辉映,本该热闹的宴会,因着诡异的气氛而稍显沉闷,犹如赴的一场鸿门宴一般的,如坐针毡。黑影突然停住了。晚殇亦轻轻地落地。离着他愈近,这种感觉愈强烈起来。心中不禁暗度,这个人,到底是谁?为什么会有那么熟悉的感觉?
“出来!”黑影的声音,压抑着,威严而凌厉。这个声音,教晚殇心中一震,彻底呆住了。也就是这样的情况,让她一下子暴露了身形。
“你是什么人?小小年纪有这般深厚的功底?”他看着眼前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她看着自己的眼神,甚为怪异。可是却隐隐间,有一丝莫名的熟悉。这样的眼睛,这样的神情……好像,晚儿。可是,怎么可能呢?
“说,你到底是谁?!”他手中的长剑刺出,几乎要抵住晚殇的咽喉。晚殇便轻轻笑开来,是伪装的声音,所以听不出来。
她说:“素闻凌将军磊落光明,却原来也会做这类偷偷摸摸的事,可见传言未必可信。”
凌云志一愣,这个小女子居然能认出自己!他压根不会想到眼前的女子,正是他的女儿,怎么会认不出自己父亲的声音呢?
“姑娘也说了,是传言,传而言之,众口所传,言辞本就是众说纷纭,又怎么可信?”凌云志答的轻巧而在理,确实,众口不一,传言,的确是不能信的。但是,晚殇心底的疙瘩,解开去,她信,他所做的一切,都有自己的道理。
正在晚殇沉默的当口,一道声音,直直地插了进来,闲适而优雅,漫不经心的样子。
“二位似乎聊的差不多了吧?”晚殇心中一愣,转头间,正是顾云逸浅笑盈盈的俊颜她以为,他应该在客厅中的,可是……
凌云志转首,忽然笑着颔首:“的确是,聊的差不多了。”顾云逸笑道:“凌将军如此特殊的拜访方式真叫本王迎接不暇呢。敢问将军可找着想要的东西了?”
找东西?晚殇随着顾云逸的问话,望向了凌云志,又复望着他。他说,找东西?爹爹来这琉璃山庄找什么东西呢?还好今日易了容,他认不出来。否则的话,事情可就麻烦了。
顾云逸望向晚殇,嘴角泛起一抹颇具深意的笑,那笑容令晚殇感到他似乎知道自己。不由的心中‘咯噔’一声,暗暗别过眼去。
顾云逸看了不语的凌云志一眼,转向晚殇,想起适才厅中所见,冷小璃挨近楚轻鸿说话的神情,颇为亲热暧昧。教他觉得万分刺眼。心中便起了醋意,现下,晚殇又是以这番面貌出现,估计除了他,没有人认的出的吧,比如眼前这个爱女甚深的凌大将军,他便认不出,眼前这个只不过换了张面皮的女儿。
晚殇说:“大将军刚来,是我跟着来的,并不曾找过什么,拿过什么。”这番急切的解释中,透了不易察觉的紧张,或许,也正是因了这份紧张,而使得顾云逸怀疑了她,再者,他所安排的戏,无论如何,该到场的人,他是千方百计也不会让他缺席的。
凌云志亦是因这番话,心有疑惑。却听顾云逸道:“晚儿你又生为夫的气了?翘家岂是儿戏……”
凌云志望着顾云逸,又盯着晚殇:“晚儿?你是晚儿?!”他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女子晚殇有些懊恼的瞪着顾云逸。他笑了笑:“将军误会了,宛儿是本王的爱姬,宛如,并非将军爱女,本王怎么可能和皇嫂有什么关系呢?”言罢,伸手欲拉过晚殇的手,教她挣开了。于是他说:“宛儿,再如何赌气,总是咱们夫妻间的家事,不好让大将军看笑话吧?”看着是如此问,可是他望晚殇的神情却是另一层意思,似在说,本王并无意帮助你,你可以挣开,本王半点不介意让凌大将军知道,眼前的你,便是他的宝贝女儿。
无奈之下,晚殇只得任由他拉着自己的手。这男人实在可恶的紧,明着瞧来,他是好心的再帮自己掩饰着,事实上,他是籍口明着占自己的便宜!但是晚殇只能气在心底。至少目前为止,不能让爹爹晓得自己会武,更不能让他晓得原本该好好呆在宫中的自己,现下会出现在一个亲王的府邸,即便没什么也是要遭人非议的。
“大将军既然来了,便一道入席吧?本王正好可以答谢你的造访,让本王的爱姬得以‘归来’。”
凌云志沉吟半晒,晚殇就怕他答应,可是顾云逸刻意这般说,他不晓得想些什么,居然答应了!晚殇心下认为,大约是与他要找而没找着的那个‘东西’有关吧?但是,到底是什么东西,教爹爹明明晓得这是一个局,却还是生生往里跳?
自然的,对于顾云逸的说辞,凌云志心底也是存着狐疑的,但是,这并不是最重要的事。
琉璃山庄正厅
顾云逸的离去,带给大多数在座的宾客都不免心下松了口气,同时也开始疑惑起他因何离席。楚轻鸿的面上看不出任何的神情,冷小璃也是,但是他们心底,都有着自己的盘算。锦缘原本以为若无事,是要早些回去的,但是却没曾想到,会在此处遇见了楚轻鸿,于是便一并留下了。
楚轻鸿会来,是因不晓得自何处得知,晚殇会来,只因如此,便要来此处,他有一件事儿,要告诉她,但是又因为宫中忽然加紧的戒备而无法进去。事实上,进皇宫的确是不如他自己说的那班简单的,说什么‘来去自如’道什么‘小菜一碟’不用想也该清楚,这是多么夸大的词。
冷小璃来,亦是有自己的目的的,因为阁主说了,只要给她取回一本册子,只要入得琉璃山庄的珍珑阁,自暗格取出那本册子交给她便可换得她的自由。是的,刺杀顾云逸的行动,是失败了,却也不曾是毫无收获的。就比如珍珑阁中的那个什么小册子。如果那本所谓的小册子比刺杀顾云逸更有用,那本小册子那么重要,它总比不上生命吧?即使它比的上生命,在她看来,它也重要不过自己一直想要的自由。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就如同书之于学者的重要,自由对于一个常年听命于人,游走刀光血影中的杀手而言也是这般的重要的。不择手段或许卑鄙,但是,如果惟有如此,才能让你好好活着,自由的活着的话,那么你就不会觉得它是卑鄙的了。
也许,都是为了目的,宴客主因要达到目的而宴客,宾客因要达到目的而赴宴。缓缓将目光移向身侧不远处的男子,却意外的发现,那个名唤锦缘的小女子正挨近着楚轻鸿,似要与他说什么。是了,这个锦缘是宫里来的奴婢,是凌晚殇身边的使女,定是有什么事,要与楚轻鸿说吧,现下,不正是个决佳的机会?
这边正焦急着问锦缘晚殇为何没来的楚轻鸿并未发现冷小璃正以一种怪异的眼神望着自己。几分疑惑,几分猜忌,几分妒意加几分算计。
“你说,晚儿晕倒了?”楚轻鸿面上浮现担忧:“在你前来的时候还未曾清醒过来?可知道是因为什么事吗?”
锦缘摇头:“不是很清楚,娘娘去找我的时候,面色不佳,很反常地问我:“锦缘,你说,有那么一样东西,得到会后悔,但不会遗憾,得不到会后悔也会遗憾,那么,你是要还是不要,是得到好,还是不得好。’她一直就想着这个问题。”
“是……是情吧。那么,你是如何回答她的?”楚轻鸿问道。
“问心,我只是说,这样的问题,我无法回答她,这样的问题,只有回去问自己的心。”
“问心,然后呢?她是不是就状似看开的说一句,这种事,确实是除了自己,谁也无法回答的?因郁而伤,所以只是心有郁结难以解而已。”楚轻鸿道。与晚殇相处了四年多,他总是能了解,加上她的身体,她的病根。他都那么那么了解,因着这分了解而愈加心疼她的隐忍,从来没有一个人,是天性就能如梅清傲,似雪寒冷的。
就如你曾看见过,有谁,不分昼夜的练习着同样的招试?一遍遍几乎不曾停止过?你曾看见过,有谁,风雨不误的练剑,练轻功,练绫?也许,你见过的,是的,每个习武之人,都是如此风雨不误,但是如果对象换作一个不过**岁的小女孩呢?是的,一个**岁的孩子,一个小女孩!
一场场风雨中,她的武艺日精,几乎学会了所有的武功。随着她无艺增长的还有她的沉默。她的话,渐渐少了,笑容渐渐少了,常常能够整日整日的,不说一句话,沉静的让人心疼,他便是如此日日的在心疼着她。
“公子来此,是为的什么事?您怎么会和冷姑娘一起的?”锦缘问道,可是陷入思绪的楚轻鸿并未注意到。
“公子?公子!”锦缘又叫了两声,楚轻鸿回过神来:“啊,你说什么?”楚轻鸿抬首看见离席的顾云逸回来了,而随着他来的,竟然还有凌云志。来不及疑惑,便被他身边另一道绿色的身影惊住了。
晚儿!他十分肯定,那个女子是她!冷小璃注意到他脸色的变化,随着他的目光,移向顾云逸的身边,停留在晚殇的身上。
轻纱覆面,一袭绿裳,可称出她的身材匀称窈窕,此刻,她也正望着楚轻鸿。她会不会就是凌晚殇?不过,怎么可能?凌晚殇此刻应该在深宫大苑里做她的皇妃,出现在这里不是太不合理了吗?
晚殇甫踏入大厅,便被一道挺拔的青色身影吸引住,是师兄!他怎么也来了这里?望向楚轻鸿,晚殇即刻自他的眼神中明白,他认出了自己。缓缓地摇首,示意他,不要相认,即使跟前的男人,早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
她的手,忽然地又被顾云逸握住,紧紧地,十指相扣,心中厌烦,却挣不得。冷小璃看见顾云逸亲昵地与那个绿裳女子十指相扣的同时,便更加确信,眼前的她,并不是凌晚殇,然而思及楚轻鸿的眼神,再望着那相握的手,心中莫名上涌的酸涩之味,却不晓得是为了谁。
十指相扣的手,加上凌云志与晚殇随顾云逸出现的情景,让楚轻鸿心中的疑惑更加深了。自晚殇的神情看出,她是极其不耐极其厌恶的,若是平日,如果不是她愿意,除了师尊与自己,旁人是很难近她的身的,更惶论是如此亲昵的举动?难不成是他父女二人,落了什么把柄在顾云逸的手上?可是,凌将军清廉耿直,晚儿又素喜宁静,不愿与人相交,她怎么会惹上的这个甚少露面的逸亲王?实在是令人费解,还好她今次易了容,否则,不知道这又将给她带来多大的麻烦呢,皇室的流言蜚语向来多如牛毫,芝麻绿豆点大的事儿,只要是发生在皇室人员的身上,都能引起轩然大波。剑眉蹙起,忧虑更甚。
感觉到一道含着敌意的目光,晚殇抬眼,对上了一道冷冽的,含着多种复杂情绪,难解的目光。那是一个很美丽的女子,但是,陌生。因为她似乎并不曾见过她,所以,对上她这样的眼神,让她感到奇怪,不解,深深疑惑。那女子似乎感觉了自己的目光,别过脸去,不再看自己。
顾云逸笑笑,对着那些因自己回席而慌乱立起的人,摆了摆手,道:“大家坐,继续。”然后又对仆人道:“多置张桌椅,请凌大将军入席!”
那些宾客,本就疑惑着,凌云志的出现,心中疑惑着,或许并不是他吧,然而又想到,当年馨贤妃的事儿,算来与凌云志是有那么点关系的,那么他的出现,就是必然的吧?更则,顾云逸的话,让所有人都确定了,站在他身边的人,就是凌云志!如果,连正一品大员,都入了顾云逸麾下,那么作为皇帝的顾天御,即便是有夜流撑腰,可谁都不曾忘记,剿灭叛军的人,是凌云志,凌家军的威名,令外敌从来是闻风散胆,落荒而逃的。若真的两股势力相交,皇帝是难免要落下风的。
晚殇蹙眉,因他的话,扫一眼这些个宾客,大多都是在朝为官的,而他这次的宴席,分明是私宴,是家宴,他的话,看似平常,却分明在似有似无的暗示着众人,凌大将军已经入了本王麾下,是本王幕下之宾!简而言之,便是他们父女二人,都被他利用了!
她可以容忍,但是她不能让爹爹因误会而有损名节,这个顾云逸并非什么好人,目的自然不纯。正欲开言,却听得‘哐当’一声响,是杯盏落地的声音,而后一道声音响起,惊慌不定:“不好意思,下官一时不慎……***;众人的目光一时移向了那个人,晚殇竟因着这个意外平静了心思.顾云意依旧温和,笑道:***;无妨.***;而后吩咐了仆人,给那位摔了杯子的大人,换一个新的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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