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的时候,晚殇已经身在一辆飞驰的马车上,全身似中了软骨散一般的,完全没有了力气。动了动,想要运气,却发现内力四散,聚集不起来。
飞驰的华丽马车,软骨散,紫檀香的气息环绕,如此熟悉的画面,犹如四年前的——是他!
晚殇面上冷肃起来。一字一顿地道:“钟、离、笑!你居然又给我玩这种把戏!”
晚殇话落之时,马车外果然响起一声清越的笑,然后一个身着紫金绣边锦袍的男子闪身入了马车。他有一张极其英俊的面孔,紫色的长发随意的飘散着,显出洒脱。
温柔的嗓音带着笑意,似无奈的道:“小娘子,真是不好意思,不玩这种把戏的话,我没法将你带回来的。”然后极其哀怨地瞪了晚殇一眼:“谁让小娘子比为夫我还要狡诈呢?”
“钟离笑!我说过,你再叫我小娘子的话,我绝对不会再客气,你又忘了吗?”晚殇冷冷地道。
“小娘子的话,为夫又怎么敢忘呢?但是人家想知道小娘子究竟会怎么对人家不客气嘛。”钟离笑笑嘻嘻地道。双眼丝毫不离开晚殇的身。
“有本事你先把解药给我。”晚殇冷然地道。“我要回宫!”
“咱们这不就正往宫里去嘛。”钟离笑轻轻笑着。
“我说的是圣御皇宫,不是灵枢宫!”晚殇冷冷地道,却只能如此。谁让她现在是受制于人呢?
晚殇再不理会跟前的人,却陷入自己的思绪。
被推入湖中之际,她回头过,看见了一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孔,还有那身衣服。那个不简单的姚嬷嬷。她居然连她什么时候离开都不知道,只是晚殇不明白的是,她与各宫妃嫔皆无交集,亦没有人去过她宫里,她的衣服旁人又是如何得到的?
正这么思索着,钟离笑却突然地将晚殇整个人抱了起来。
“钟离笑!你做什么!放我下来!!”晚殇大叫起来。方发现马车已经停下了。钟离笑依旧笑嘻嘻的:“小娘子,咱们已经到了,为夫不抱你下来难道你能自己走?”
“你!我希望你一会还能笑。”晚殇冷冷地笑道。果然的晚殇话方落,一道轻柔若风,温柔似水的嗓音随后响起,道:
“笑,你在做什么?”隔着较远的距离,加上钟离笑似乎刻意不教他看见怀中人的模样.所以他便只觉得他所抱着的人,于他有份熟悉的感觉,却终于还是不敢确信会是他心中所想的人.
同样的紫衣,紫衣上绣着大朵大朵金色的紫木槿.紫色的长发垂地,有几缕发丝垂在胸前,不同于钟离笑的洒脱,而显得忧郁起来.
晚殇知道他正朝着自己这方而来,于是轻轻地,带着一丝无奈:”泪,救我!”只三个字,却是令那个唤做泪的男子身上一震,加快了脚步,相反的钟离笑愣愣地站在了原处,竟是动也不动了.
原来并非他动不了,只是在晚殇的话,出口之际,他已经让人给定住了.自然定住他的人,是他最亲爱的哥哥,那个被晚殇唤做’泪’的男子.他的全名唤做钟离无泪.
紫轩轩主,钟离无泪.一个温柔似水的男子.
无泪走至钟离笑跟前,眼睛却是望向他怀中的人.牵动唇角,带着一丝轻颤的嗓音,依旧温柔:”是.是——晚儿吗?”
晚殇转过头,嘴角亦挂了无奈的笑:“好久不见.”而后钟离无泪的目光移向了自己的弟弟钟离笑.依旧是未改变的温柔:"笑,你真是越来越乖了."而后转向身后恭敬的仆人道:"二少爷刚刚回来,一路劳顿,请二少爷回景翊园好好歇息."他说的话,依旧温柔,只有钟离笑本人在顷刻间变了脸色.张着口,却愣是发不出半点声响.钟离无泪自怀中掏出一个紫色的瓶子,倒了一颗金丹,放入晚殇口中,又在她的身上轻轻点了几处.晚殇感觉身上自由了,既刻跳了下来,太过急切的她就这样撞进了钟离无泪的怀中.
"刚获得自由就这么急,内力还须自己调息才可恢复啊."钟离无泪依旧温柔地笑道.晚殇面上带了一丝尴尬,而这个时刻,仆人们已经架走了钟离笑.
晚殇稍稍站定,却未等钟离无泪开口便说道:"谢谢,泪请送我回宫,要在最快的时间内送我回去."
"晚儿,我不能送你回去,那个皇宫不适合你."钟离无泪道.
"但是我已经属于那里,我是皇贵妃,是那座皇宫里的皇贵妃!"晚殇道,眼底有坚决.
"可是你的心不在那里."钟离无泪说道.
"不,泪,我的心一直都在那里,他在哪里,我的心便在哪里.这一生都是如此."
于是,钟离无泪叹息了,为着她的坚决.最终再一次的妥协.
"如果,你决心要回去的话,我会送你回去.但是晚儿,你要记住,紫轩的门,永远为你敞开."
"泪,谢谢你."晚殇道.对他投以感激的一笑,既而席地而坐,调息起来.
过了大约半柱香的时辰晚殇渐渐觉得恢复了内力.便睁眼站起身来.转身之时,竟发现钟离无泪并未离去,站在她身后,始终望着自己.他的手上多了一个紫檀木雕花的精致盒子.
"泪?"有些疑惑的望他。
钟离无泪温柔地笑着,将那盒子递到晚殇手中:"打开看看,你一定会喜欢的."
晚殇看着那个盒子,将它还回钟离无泪的手中:"我不想要,泪,以后不要再送我什么了."
"晚儿,你先看看再说,可以吗?"温柔的嗓音,望着她的神情中,透着一股让人不忍拒绝的哀求.
望着眼前这个如水一般的男子,晚殇到底是心软了,轻轻应一声:"好"便又接过他手中的盒子,轻轻地打开,是一支紫金簪,紫色的蝴蝶展翅欲飞,紫色的琉璃珠散发着熠熠光芒.又是一支同样的紫金簪!
晚殇的手一抖,差点便将这盒子掉在了地上:"泪,这是?"有些不解得望着跟前的人.
"你喜欢吗?这支簪子,我知道你的那支——"
"我的那支被用做凶器了是吗?泪知道我杀了冷御寒,对吗?真是什么事情都瞒不过泪啊,可惜那簪子失去便失去了,我不会要个替代的,即便它与我的那么相似,终究也不是原来的那支!"
"晚儿,我并不曾说过什么,送你这簪子亦不过是因为你喜欢,如此而已,为什么你那般在意杀了冷御寒的事?或者你在意的原本便不是你杀了他这回事,而是你杀他的那幕正好被顾琰城亲眼所见!晚儿,为什么你总是如此?"
"够了,泪,不要说了!你不要再——"晚殇话未说完,却被钟离无泪一把拥在了怀中:"晚儿,你知道你这个样子,让人多么心痛吗?你知道——晚儿,要怎么办呢?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在你心里只容下了他,只有他,那么我呢?泪在晚儿心底,是什么位子呢?"
晚殇心底一阵酸涩,轻轻地回抱他,缓缓地道:"泪,你不要这样,晚殇不值得的."而后抬手,轻轻地扶上他俊逸的面:"泪,知道吗?杀冷御寒,晚殇心中无悔,可是伤害了泪,会让晚殇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坏的女人.所以泪,你不要这样好吗?泪在晚儿心里,和师兄是一样的,泪就像是晚儿的哥哥一样.就像哥哥一样,无可取代."
"就像哥哥一样?晚儿可以有无数无数个哥哥,却永远只有一个最爱的人,是这样吗?"钟离无泪轻轻放开了晚殇幽幽地道.
"泪——"
"我明白了,可是晚儿,这支紫金簪,你还是得收下,因为这是哥哥给你的."
晚殇望了他一眼,终于是无奈地接了盒子,轻轻地道:"好."钟离无泪取了紫金簪道:"我给你戴上吧."话毕轻轻地将紫金簪插在晚殇发髻上。
温柔的浅笑,复望了晚殇一眼,道:“你该回去了。”而后轻轻一挥手晚殇便觉得眼前一暗,直直地倒了下去,紫檀花的香气,在周身四散开来,悠远而清冽。
钟离无泪,望着那渐渐消失在自己眼前的身影,目光中的温柔渐渐凝做沉郁的忧伤
“哥哥,哥哥,泪,只是哥哥吗?这一世,仍然只能是,是哥哥吗?”
连唇边荡开的笑,都成了黄连一般的苦涩。钟离无泪,你永远,都只能是,哥哥啊。
许久过后,直到永远消失于眼前,钟离无泪的目光,依旧是望向了那个,她远去的方向。
过了许久,身后响起一道声音:“轩主,你不该把紫金魄给她的。你明知道那是——“
“老师,你也明知道,除却她,我不会把它给任何人。”声音依旧温柔,却多了坚持。
轻轻叹一口气:“她已经是他人之妻,你们是没有结果的,更何况她——她永远也不会爱上你。”
“她不是他的妻子,他们没有——老师,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你总是说,她永远不会爱我?为什么她不爱我?我比他,差了哪里?究竟差了哪里?”
没有回答他的问话,只是响起了一声沉重的叹息:“孽缘啊,孽缘……”
钟离无泪缓缓闭目,深吸一口气,复道:“孽缘吗?孽也好,缘也罢,此心不变。只是,究竟是谁的孽?又究竟是谁的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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