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殇随尹归年回了漓昀宫,依旧不曾睡下,那桌上的残烛还未燃尽,依稀还有微光闪烁,将熄而未熄,似一双不甘的眸,但是,因何而不甘呢?
多情却似总无情,唯觉樽前笑不成。蜡烛有心还惜别,替人垂泪到天明。忽然的,晚殇望着那残烛,脑中浮现了这首诗,可是多讽刺,人家是相爱之人,难舍难离,用在自己身上,又算什么?自己连一个爱字,都来不及说出口,就已经失去了资格啊。
一个有夫之妇,心底却想着别的男子,而那个男子还是自己夫君的兄弟,自己的小叔子,多么荒唐,多么可耻,而这种最令自己所不齿的**思想,竟从自己的脑子里崩出来,更在自己心底生了根!
“爱,也有错么?爱也不能么?”突然想起,自己进宫前夜,母亲说的话。
“明日,你就要进宫去了,一入宫门深似海,不论前尘过往,有多么的不舍得,该放下的还是要放下,该割舍的还是得割舍,路还有很长很长,若是放不下,舍不了,最终苦的只是自己。”
“若是放不下,舍不得,最终苦的还是自己。”晚殇自语。娘亲,何等聪慧,她原来早在很久很久之前,就已经明白自己心之所系,情之所向。可是她之前不是这样说的啊,她说,晚儿,爱一个人,不一定要得到,也不一定要说出,因为,爱是一杯佳酿,时间愈久,愈是酣醇芳香,终有一日,你所爱之人能明白你的心,了解你的好。
十年的时间,还不够吗?错,错,错。
爱,是有分别的,爱一个人,光有时间是不够的。爱,在对的时间上,遇见了对的人,那才是爱,在对的时间上,遇见错的人,那便是孽,而在错的时间上,即便你遇上了对的人,那也是徒留遗恨。
她跟他,算什么呢?什么都算不上啊,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所谓的爱,连错误的爱都没有,没有爱,谈什么遇见呢?“你的手,和你的心,一样冷!”猛然的,晚殇的脑海浮现出顾天御的话。有一丝恍惚,自嘲地笑笑,心冷吗?够冷吗?如果真的如他所言的那般冷,自己也许就不会在这样一个夜里,胡思乱想,想一个自己永远也抛不开,舍不了的梦。但是,却是一个必须忘记,必须舍弃的梦。
残烛已尽,正是天破晓之时,梦,再长,终须清醒,而她,是到了该醒的时候了。
既然置身繁华,何必独做清高。就让繁华做自己的外装,淹没自己吧。晚殇笑着。
暗香进来的时候,晚殇已经梳妆完毕,一身繁华盛装。回首望她一眼,见她的面上眼中满满的惊讶之色。“本宫如此装扮,有何不妥?”她问。
“不是的,娘娘,这原本是奴婢们该做的事,是奴婢贪睡了,竟让娘娘自己动手梳洗——”
“无妨,是本宫起早了,你不必自责。”暗香望她一眼,张了张口,终是没有说什么,道了句:“谢娘娘。”便静默了。她自然想到,这位娘娘必定是一夜无眠。
沉默一会,看天色明朗,晚殇道:“中宫无后,那么本宫清晨时分,该去向太后问安吧。”晚殇说着,不等暗香的回答,便走了出去,其实她想的是朝会未散,而她,想借着朝会偷偷的望一眼她想见的人,终于还是放不下么?或许不是,她想的,是让他看见自己这身繁华盛装,好证明自己,真真切切遗忘了他,或者准备遗忘了他。
暗香回神之际,身旁早没了晚殇的身影。眼角只余一抹艳色衣角,她如一只斑斓的蝴蝶飞远,远不似昨夜那般清冷。一夜之隔,这般变化究竟是何因由?她无从得知,也不须得知,她只是一个奴婢,谨守本分即可,安然度日,足矣。
她,如蝴蝶飞舞过芬芳飘落的花丛,所经之处,落花满地香满径。未知。
她,如清风拂过叶梢露,滴滴寒露满沾衣。未觉。
匆匆又匆匆,忙忙复忙忙,前路,却是静谧。不该啊,不会啊,难道还是迟了?
却是清朗的嗓音自耳畔响起,带三分笑意:“爱妃如此盛装,又这般匆忙,是想来迎接朕下朝么?”
微愣,停住。竟是顾天御!是他,自然是他,也只能是他了,除却他,还有谁?
锦衣绣金龙,华冠戏双珠。俊颜如玉,眉目含笑。立于不远处,望着自己,戏谑的唤一声:“爱妃,爱妃。”除了他,还有谁能如此唤自己?谁敢如此唤自己?
晚殇停住了,愣住了,他在此,那么便真的是,迟了,迟了。
然而,顾天御却笑道:“爱妃忘记了?朕与爱妃大婚,免朝三日。”
免朝三日,免朝三日!她非中宫皇后,却享如此殊荣,免朝三日啊。晚殇只是呆立如雕塑。可笑她这一袭盛装,是为谁穿?可叹,今日过后,她可还有所谓勇气,去证明?其实终不过是自己私心的放不下。若真放下了,又何须刻意去证明什么,真是可笑,可笑,而她凌晚殇连日以来,做尽了她以为毕生都不可能去做的可笑事,这一切却均是由一个“情”字!
她又在发呆,又一次忽略了眼前的他,而陷入了自己的思绪!
顾天御抬手,拾起她穿过上林苑时,落在她肩上的花瓣,放在鼻间轻嗅:“原来,晨间飘落的,含着夜露的花瓣,更有一股清雅幽香,朕还真是不知呢。谢谢爱妃费心为朕带来了。”
晚殇转头,方知自己的身上落了花瓣,还沾了朝露。
“上林苑的繁花落了吧?倒真如昨夜所言,芳华落尽,满庭芬芳。”顾天御说道。
“芳华落尽满庭芳,芳华落尽……”晚殇喃喃,愣怔,望最后一片花瓣,自自己衣上缓缓落下,未着地,却又被晨风吹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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