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府
望着床上,面色苍白的晚殇,玄机的手,自她的腕间收回。面上又曾了几分凝重之色。
“果然如我所料,她中了绝色情花。”玄机说道。“中了绝色情花,只要——”说到只要二字,他停住了,看向了小七,那一眼,颇有深意,却也只是一眼,凌夫人却是明了的,绝色情花,最忌情思,而她的女儿却是——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相思呵,于八岁孩童而言,是不是太早了?
“只要怎样?”凌云志此刻的心思全部在晚殇的身上,他只想知晓,他的宝贝何时可以好起来,今次又是自己的过,教他的女儿来承受。
“绝色情花?绝色情花!”凌云志惊道,他记得,那个老郎中说过蚀魂散中就有一味绝色情花,曼佗罗,绝色情花!
“晚儿如今状况如何?有生命危险么?”
“中了此毒,活不过七七四十九日。”老者说道。“这就是老朽要你们让晚丫头随老朽去碧落赋的原因。在那儿,老朽能保证晚丫头绝对可以活的好好的。”此话出,玄机老人自是有自己的私心。他阅人无数,这双眼,绝对不会看错人,这个丫头,小小年纪,却有坚强的意志,聪慧过人,更难得的是对了他的眼。他玄机收徒是要看心情,看资力,更是要看顺眼的,而这个丫头,他实在是喜欢的紧。要知道他不随便收徒的,轻鸿那小子是唯一的一个而今再加一个她。
“老前辈若有能力解晚儿的毒,在此处与在他地又有何分别?为什么一定要晚儿离家呢?”小七道。凌家夫妇如此的舍不得晚儿,何况她那样小就要离开自己的父母。
“你这小子是不信我老人家的能力么?”玄机看着小七,其实这孩子他也喜欢的,若能一起随他去,这小子的成就将来会更盛于他,可是——
“别打我主意!”看着小七那眼神,活像是这意思,他那什么态度嘛。玄机立即打消了念头,其一,因他是皇子,当然,收个皇子做徒儿,也不是不能,重要的是,晚丫头现今的情况,不能与他一处。所以只好放弃了。
“就让晚儿随老前辈去吧,只要她能健健康康的活着,也就分开了几年而已,并非是一辈子啊,等晚儿好了,会回来看我们的。”
“这个是自然,晚丫头好了,老朽自会送她回来的。”
其实说到晚殇,凌云志疼爱她的程度更盛于凌夫人。几乎是到了千依百顺的地步。
晚殇出世的时候虽说战事是平息了,可是那日他也没能守在夫人身边看她出世。相比之下,澈儿出生的那日,他是一直守着夫人的,晚殇沉静,乖巧也懂事倒是很像自己,只可惜生做了女儿身。
“就依前辈所言吧。”凌云志道。过了许久,他终于是决定了,总不能因一时的不舍而让女儿的离开成为诀别吧。
晚殇便是在凌云志下了决定的同时清醒过来的。
“爹爹,我不要离开家,不要离开您和娘亲,不要离开——”离开小七。晚殇望了一眼小七终于还是没有把这话说出口,而除了凌云志与小七之外,凌夫人与玄机老人自是知道她的不要离开说的自是小七。因此,也是更加坚定了凌夫人要让晚殇离家的决心。
“晚儿,你必须离开,只有这样你才能好好活下去!”
“我没事,我好好的,我不要离开,爹娘才说了,晚儿是您们的亲女儿,难道现下又不要晚儿了吗?”
“晚儿,这是两码事,你知道自己病的很严重,只有老前辈才可以救你吗?你一向懂事,难道你忍心让爹娘伤心吗?”
“晚儿,爹娘也舍不得你啊。”
“我——我不想离开,我——”晚殇看着父母,她知道自己咳出血,知道自己病了,知道自己是中毒,也许不会活很久,正因为这样,所以她不要离开家,不要离开亲人们,还有小七,她更不想离开的人,是他啊。
前路茫茫,今宵一别,也许再见无期,而她还有那样多的心愿未实现,她只有八岁啊,她甚至还没能等到自己长大好告诉小七自己对他的情谊,还没有侍奉双亲,还没有看小七幸福……好多好多的还没有,可是她的生命就要结束了吗?
晚殇完全陷入了自己的思绪里,面色哀戚,却是没有哭泣。直到很久后,晚殇才回神:“我愿意随师傅去碧落山。”她道。相比于三人的惊讶,玄机却是十分的高兴。因为她说的是‘师傅’这表示她愿意做自己的徒儿。
“哈哈哈哈,真是乖徒儿。”玄机满意的笑了,十分的满意。而他们自然不知道,玄机要收晚殇当自己的徒弟,那是很久以前了。自然这是无关紧要的后话。
晚殇不理会他的兴奋,再次看了小七一眼,“小七,你——你会,去送我吗?”
“傻瓜,我自然会去的。”小七道。
三日后。清晨
“晚儿,爹娘不在身边,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啊。”凌夫人一面抹着眼角,一面说。
“好了,夫人,别哭了,是谁说,只是几年,又不是一辈子见不着——”说此,凌云志眼角也湿润了,若非有外人在,只怕他也哭了。
“晚儿啊,你一定要听你师傅师兄的话,要好好照顾自己,要——”
“爹娘放心,晚儿都知道,晚儿会乖乖的,会好好的,早日养好身子,就回来看爹娘。”晚殇道。
“姐姐——”小凌澈也是红彤彤的眼睛,满脸都是泪水。
“澈儿要乖乖等姐姐回来哦。”晚殇笑着摸摸凌澈的小脑袋,强忍着酸涩。这一别,不知道,何日是归期啊。自己长到八岁,还不曾离开家呢,这样小的年纪,八岁呢。
“姐姐,也要乖乖的哦,澈儿乖乖的听话,等姐姐回来,姐姐也乖乖的听话,等姐姐不痛痛的时候就回来看澈儿哦。”
“好,姐姐答应你,一定乖乖的。”
“打勾勾哦,打了勾勾姐姐就不能骗澈儿了哦。”天真的话,逗的所有的人都笑了,冲淡了离别的哀伤。
晚殇弯起食指,轻扣下凌澈的小脑瓜“姐姐什么时候对澈儿说谎了?”
凌澈一笑:“是没有哩。”晚殇依旧伸出尾指与凌澈打了勾勾。
离了家门,依依惜别,却是另有他处。
都城外,南郊长亭,十里芳草碧连天,却最是离别伤心地。
小七还是没有来。晚殇的神情,有一丝黯然。
自清晨,等到了晌午,还是没有看见他。
“晚儿,我们该起程了。”
晚殇摇头,眼底有一抹乞求。“再等等吧,他会来的。一定会来的。”
他一定会来,小七,一定会来的!晚殇想。
玄机摇头,“轻鸿,再等等吧。不急的。”
漫长的等待,似乎已是一纪。
日,将落,黄昏,近。
“走吧,他不会来了,晚儿,不要等了。还要赶路呢。”此时,玄机也开始劝了。
依旧摇头,“会来的,小七说要来送我,他就一定会来,小七不会食言,他不会的,不会对我食言的。”晚殇依旧坚持,而语气却没有先前的那般坚定。却更多的是安慰自己的。
终于,是到了黄昏,终于是到了日落,终于是失望了,终于是相信了,他,不会来。于是踏上了马车。
“小七,你真的,不来送我么?小七……”深深的失望之际,隐隐地听见有人唤自己的名,那声音,那样的熟悉:“晚儿——”
“小七。是小七!”回身,果然看见了小七,真是他?真的是他!
他竟然是骑着小马驹而来的!晚殇眨眼,难以置信,却真真是小七来了,几乎是跳着下的马车,几乎是如风一样的跑着,到了跟前,终于确定,确信,真的是他来了!
“我知道你会来的,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晚殇说。
小七微微喘气,是急急地赶过来的。
“对不起,我,来迟了。”小七道。
晚殇摇头:“不,不迟,你来的正好,能来,就好。”晚殇道。她其实更想说的是,只要你能来,只要你来了,永远都不迟!
“傻瓜,我知道你会等我啊,所以,我赶来了。”
“是,因为你会来啊。”晚殇说,我会一直等,一直等,直到你来,会一直等,直到确定你,不会来。
“果然傻,要是我来不了,不会来了,你也一直等吗?”
“不会,你不会不来的,因为你答应了会来,因为小七不会食言,不会——”
“因为小七,不会对晚儿食言。”小七笑道。话落,自身上摘下一块玉佩,正是当日,他交于安升的那块,正是晚殇冒着生命危险,自洞牢中寻回的那块。
“当初,为了这玉佩,你差点葬身在洞牢里。晚儿,现在我就把它送给你,这才是那日要你喝药时,想给你的奖励呢,现在送,虽然迟了些时日——”
“真的,要送给我吗?”晚殇有些激动地问道。小七送自己玉佩,这是小七的玉佩啊。
“傻丫头,给你戴上吧,去了碧落山,可要好好养身哦。”小七的口气,俨然是一个大人。话落,已经戴好了玉佩。
“谢谢你,小七。”
“傻丫头,以后要学聪明点,别老是傻呼呼的。”
“只有你觉得我笨,人家很聪明的。”
“可是,我还是觉得你是傻丫头耶。”
“那是因为,因为我没你聪明啊。”
“就是嘛,所以你笨嘛。”
“你——你欺负人。”
望一眼,天外,夕阳,西下。
小七说:“好了,不闹了,你该走了。”
晚殇点头,“要等我回来哦,小七,你要等我哦。”
小七没有回答,笑,“去吧。”他说。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依旧,碧,连天。
长亭外
古道边
芳草碧连天
晚风扶柳笛声残
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
知交半零落
人生难得是欢聚,
唯有别离多
长亭外,
古道边,
芳草碧连天
问君此去几时还,
来时莫徘徊
天之涯,地之角,
知交半零落
一壶浊洒尽余欢,
今宵别梦寒
夕阳的余晖中,隐隐传来离别的哀乐,却是掩盖在飞扬的尘土里,马车,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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