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转薄,在深入夜林的时候。悉悉索索的,有些奇怪的声音发出,叫人胆寒而心惊。夜狼幽绿的眸子,在发着光亮。偶尔有嗷嗷的狼嚎传来。晚殇在笑。笑极淡,也极冷。摘了一支夜蝶花蕊,周围的树,开始移动起来,晚殇的魅夜蝶花犹在手中握着,唇边的笑意却不见了。魅夜蝶花亦是嗜血之花。七色幽罗是幽冥宫的标志,魅夜蝶花却是魅罗的标志。许久之后,当夜蝶花终于绽开,那是极缓慢的速度。然随着这夜蝶花的绽开,一道全黑色的暗门亦缓缓的,缓缓的在晚殇眼前开启。
影子般的人儿鱼贯般而出,将晚殇围住。眼中一片杀气腾腾。然后,晚殇看到了一身白衣的他——冷魅罗。魅罗组织名义上的首领。
一个与澈儿一般大的孩子,十七岁的少年。他望着晚殇的眼神,是带着深深恨意的。是那种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的恨。一个少年,不该有那样的眼神呵,要像澈儿那样清澈,多好?此刻的晚殇,不会想到,经此夜后,凌澈的眸光也将失去清澈。
浅浅的笑逸出口去,魅夜蝶花在掌中消逝,它的存在,只是为了开启这道门而已。晚殇望着他,轻轻的道:“许久不见了,罗儿……”
冷魅罗紧抿着唇,不发一语。身形缓缓后退。他每退开一步影子人便上前一步,眼中冰冷,带着杀气,更发出嗜血的光芒。晚殇的白衣隐没在围上来的人中,轻柔如风的嗓音淡淡响起,无一丝慌惧,道:“还以为,罗儿会感谢我呢,杀了他,你便成了名副其实的魅罗首领,不是么?”一面说着,一面伸手,发觉,好奇怪呵,一直以为,他们只不过是身形敏捷,灵变轻巧的人儿呢,却原来真的是影子呵。真的是,到如今才发现啊,身子有些疼,看来吃亏了。晚殇想,他们攻击的了自己,自己却触不到他们,唉,失算的时候,不仅吃亏,还是大亏啊。冷魅罗眼中起了一抹变化,嘴角扬起,看着晚殇吃痛,笑的牵强的样子,有些狼狈,他心中竟高兴起来。滋生出一种报复的快意,满足感。凌晚殇,果然只有这点本事,浮夸的本事!少了冷御寒,她绝对进不去魅罗的门。
然而他唇边的笑意不及扩张,那些影子人忽然极有规律的退开去。一阵阴风起,冷若冰霜的声音响彻耳际。
“冷魅罗,谁准你对付她,伤她的?!”少年的脸上敛了笑容,有一瞬间的微愣,晚殇迅速的回神,听到自天而降的邪魅男子淡漠的声音:“能伤她的,只有我!”少年忽而浅笑出声:“哼哼,你怕舍不得,否则我何必费这份心?”继而敛了神色道:“我们走。”那队影子人,随了他话落,鬼魅一般凭空消逝了。
此刻的晚殇,身上有些狼狈,面上淡漠的神情依旧不变。冷御寒近前一步,她便退开一步。风有些寒,或许因为受了伤而让晚殇面上更显苍白。她不开口,冷御寒亦望着她不说话。晚殇委实不愿他看到自己此番模样,面上却不表现出来。却终于还是冷御寒忍不得这样的沉默,涩然开言:“你找来,却准备一直这么站着么?”这样的语气,与他说那句‘能伤她的只有我’之时的冷酷霸道全然不同。晚殇其实很想笑,可她无法笑。只淡淡的问:“顾天御呢?”
这一问,冷御寒笑起来,道她是来找自己,却还是为别人,顾天御,呵。三年不见,她就不问自己一句?心中不甘,冷冷的道:“不知道!”
罗儿说的很对,他是不舍的伤她的,可是她却无情的说,杀了自己,罗儿便可成为魅罗名副其实的首领。这女人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晚殇不望他,只低喃:“不知道?”转手自袖中取出那琉璃紫蝶簪子“这是你留下的吧?”不待冷御寒回话,转望那黑漆的铁门,浅笑,望着自己这一身狼狈,道:“经此,罗儿怕要以为,没有你我凌晚殇进不得这魅罗的大门。”上前一步,望着那门,道:“那便来试试也好。”
漆黑的大门打开,内中却另有十二道门。此十二道门各有暗关,亦是相冲相克又相通的。冷御寒自知,至今尚无人自那暗门中生还,入魅罗的道,却是另有暗道的。冷御寒自己都不曾自那十二道门通过而走进内部。晚殇并不知道这点,她只道,他们都是自那道门中走过的。
冷御寒气郁,闷声不语,却在晚殇跨步的时候拉住她:“你以为,顾天御在里头?”晚殇站住抽开手去,却仍不开口。冷御寒继道:“你既然知道那簪子,见了我,开口却问他人,你就不曾对我有一丝的愧疚?你以为我掳了顾天御却留下簪子要你寻我,我便是把顾天御带入这魅罗?你以为凭着你自个儿就有本事入这十二道门?”望着她的眸光带了恨意,却也含着疼痛:“你凌晚殇自以为什么都能靠你自己,却是太过高估你的本事了!”
晚殇心中一滞,转眸望他:“我并没有……”话未完却遭他打断:“你并没有?哼,你却是连问一声都不屑是么?”他的指责,在这一刻,晚殇无言反驳,于是,只能沉默。转眸望天外渐露鱼肚白,一夜又过。轻叹一声,道:“早自师兄那儿得知,你在煦炎谷养伤之事,知你无碍.如今见你安好也是心有所安。”
“所以就没有愧疚?”冷御寒听她说见到自己无碍,心中便安宁,也不是没有喜悦。却问道。晚殇不答话,只问他:“若不在这里,你将他掳去哪里?”
“你还真以为我会做这样无聊的事?”嗤笑,“顾天御现在应该忙完他的事了,不过你既然来了,就不必再回去了吧。”
“你什么意思?”晚殇转望他,继而道:“原来果真只是你们在演戏而已。我算明白了,这次的代价是我?”
“你以为,你只是我们之间的筹码?”冷御寒冷了声色:“凌晚殇,你以为我冷御寒这些年的感情,交付在一个只能做筹码的人身上?你轻贱了我冷御寒,更轻贱了你自己。男人的赌局绝不会用女人做筹码!”
“所以,我又误会了你,是吗?还有顾天御,才明白,他说的,果然是对的。”晚殇道。转眸望天际,渐渐明了,浅笑:“如此,我更该回去了。”
“那我呢?你于他有所交代,难道也不该给我个交代?”冷御寒问道。
“既然与我无关联,那么我何必留着?”晚殇笑问。闻此言,冷御寒大笑起来:“哈哈哈,与你无关联?与你无关联?!”反复说着这话二遍,忽而瞪着晚殇:“你可知道,那儿才是与你无关联的地?顾天御,顾家的天下,那座皇宫,那里的人,包括你心心念念的顾琰城,那才是与你无关联的人,那才是本就不该与你的命运有所牵涉的人!”
面上的笑意不减,望着他:“伤好了,脑子反而笨了。我是顾天御的妻子,那座皇宫里的妃子,我的爹爹守护着顾家的天下,我是顾家的媳妇,我所有的亲人都在那里,你不觉得,你这番话太可笑么?”觉得与他距离过近,反退开数步道:“他们与我无所关联,那么谁与我关联甚深呢?难不成还是你了?”
冷御寒一时语滞,无奈的看着她。到底是沉不住气,更是不愿看着她这样义无反顾为他人奔命,结果却伤了自己害了自己。她的心不在自己身上,所以感受不到自己的关心,他是冷御寒,不是钟离无泪,不知此事时护她是因爱,可以任由着她去,只因他知总有一日她会回首,会放下。如今,自钟离那儿知晓了所有的事,他便不允亦不忍看着她这么走下去,毁了自己却改变不了宿命轮回。
他冷御寒从不信所谓命运,但遇见她,因为她,关系她,他比任何人都相信。只是这份情却如此让她轻贱,何以让人不心寒?他名为御寒,却无法御寒。
晚殇飞身远去,冷御寒只能眼睁睁相望。紫色的身影缓缓自天降,落于他身后,忧伤的目光远随着逐渐消失的身影,轻叹逸出口去:“若是劝的住,也不会至今日了。”
“你可以让她明白的,紫金魄不是在她那儿么?让她知道所有的事,前世今生所有的事,她就会明白的。”冷御寒转眸望他道。
钟离无泪轻轻的摇头,笑的涩然:“知道了,反而更阻止不了她的。你于她不过今世,我却是永世。不因他死一次,她不会有所悟。今生,她生亦由他,死亦因他。我们都不在她的局里。所以我们,都走不入她的心里去。”
“顾琰城?这到底是怎样一段孽缘?”冷御寒悲笑,有些不忿起来。
钟离无泪的目光转的遥远,低低的笑,满眼的自嘲:“是啊,是孽缘,我曾以为,缘或者孽看的是各人争较,到如今才知,缘也是他,孽也是他。从来从来,都不是我们任何人能插手的。”
“我不明白,若说因他而死方能顿悟,上一次不就已经是死过一回了么?她跟顾家的牵扯,早该断了的。”
“但是,她仍然是顾天御的妻,她仍然爱着顾琰城,只要如此,她就离不得这里的一切,更遑论再加个冰氏后人,这段牵扯,至如今,才算是真正开始呢。”
“那你便这么看着她去死?这就是你所谓的爱?”冷御寒讽刺的相问。钟离无泪,无言以对,确是不会亦不能如此看着她死去,所以要有所准备。而要准备,便还需要一个人的协助。
“找冥苍离或者可以帮忙。”冷御寒言,上一次她徘徊着生死边缘不正是冥苍离所救么?钟离无泪颔首,他颔首,不是认同他去找冥苍离,不过他所要找的人,却是跟冥苍离有大关联。
人有许多时候,会被表象所蒙蔽,而今,他所需要的便是这样的蒙蔽。三分貌相似,七分性相近便足以以假乱真,那么,倘若是貌相同而性相近,那么在他的眼中,这个人便是她了。只是……摇头,眸中更是黯然,忧伤更胜,心痛,却含着笑,只想到,她能活着,总要比永远的死去,要好.只要活着,便还有希望,哪怕是极其渺茫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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