瞥他一眼,眉头拢紧,开始审问起来。
"你昨晚怎么不回宫去?"
"我回去找东西。"燕儿说完又低头下去,手中动作不停。
秦惊羽定睛一看,却见他用个树枝瓦片捣鼓着水洼里的污水,慢慢沉淀出泥沙来,将过滤后的水一点一点往水壶里添。
"找什么?"
"这个。"
他变戏法似的,从身边掏出一尊木刻的人俑来,约有三寸高,长发束起,明珠悬额,五官精致,身形纤秀,说不出的风流俊俏。
秦惊羽看傻了眼,惊喜道:"你居然会雕刻?"
燕儿手掌收回,放入怀中:"雕着好玩的,还没完工。"
看着他把那缩小比例的秦家三少贴身收藏,一时忘了责问,只觉得心里有些怪怪的,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但是,他是个太监啊...
洞中不知天日,吃饱了就睡,睡到中途,迷糊中听得极力控制的细弱声响,不觉微微睁眼。
肩上是一件破烂的袍子,那边黯淡的火光映照下,身着单衣的少年正伏在地上,俯首去够低洼处的污水,小口小口喝进嘴去。
秦惊羽心头收紧,鼻子陡然一酸:"燕儿!"
燕儿在下巴轻抹一把,慢慢抬起头来,唇边仍是一贯的浅淡笑容:"殿下睡不着?"
秦惊羽抓起身边的水壶,朝他扔过去:"喝这个!"
燕儿将水壶抄在手中,不为所动:"壶里的水连殿下一人喝都不够。"
"能喝多久是多久..."
秦惊羽轻叹一声,悠悠道:"这会只你我二人,你别把我当殿下——"没注意到他微微亮起的眸光,随即又解释道,"创建暗夜门的时候,我们不是一起发过誓吗,我们是同甘共苦的兄弟,同袍同食,福祸不弃。"
燕儿咬唇:"谢殿下恩宠...不弃。"
奇怪了,他这不咸不淡的一句,竟似是微有怨气,一声过后,便不再理她,自顾自靠着洞壁,上半身挺得笔直,仰头闭目,沉沉而眠。
洞中的气氛冷凝下来,一片寂静,只余彼此微微的呼吸声。
不知不觉又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就听得洞口处隐约传来唤声。
秦惊羽凝神细听,那声音分明在喊着:"殿下,三殿下!三殿下!"
声音明朗醇厚,极具穿透力,以自身内息传送进来,除了雷牧歌,还能是谁!
秦惊羽大喜过望,赶紧上前,对着洞口高声回应:"我在这里——"
刚喊出一声,就被人捂住口鼻。
"燕儿,你——"
秦惊羽略一侧头,却见燕儿面色惊诧,眼中迷离,直直望向头顶。
随他目光看去,那洞穴顶部,岩石微晃,水滴不断,碎屑簌簌落下。
是新的坍塌!
上次侥幸有山洞躲藏,这一回,却是往哪里逃!
"走!"
燕儿抓住她的手臂,在狭窄不堪的洞里四处游走,躲避碎石。
"往哪走?往哪里走?!"
秦惊羽眼见碎石越掉越多,又是惊骇又是着急,忍不住对着那灰白的石壁乱踹乱捶,拳打脚踢之际,又不知踢到什么,石壁应声而塌,竟然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来,深不可测。
"啊,这是什么地方?"
危急关头,两人也顾不得仔细查探,秦惊羽在前,燕儿押后,矮身钻了进去。
刚全身而退,就听得隆隆声响,身后一片呛人烟雾。
"殿下快走!"
秦惊羽被燕儿推了一把,跌跌撞撞往前冲了好几步,黑暗中,忽然亮起一点微光,却是燕儿手持一根即将熄灭的树枝,疾步跟上。
还好,有燕儿在,绝处总有生路,一切都会好的...
这新的洞穴狭长低矮,与其说是洞,不如说是通道,前途未明,两人不敢大意,相携而行,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在转过一片光洁的石笋钟乳之后,眼前豁然开朗,光亮大作。
燕儿惊呼:"殿下,你看!"
脚下是平整的青石板路,左右两侧的石壁光滑可鉴,壁上每隔丈许,就塑有一处圆台,上面点着小儿手臂粗壮的牛油烛,光影清幽。
再往前走,穹顶愈加高远,空气也变得清新,开始出现一些雕刻有鬼怪天神图腾的巨柱,面目狰狞,造型奇特。
竟是一座地底宫殿,平生仅见!
两人越看越是惊奇,毫不犹豫往前走,直至来到蜿蜒而上如插云霄的石阶前,石阶顶部,一道朱红的大门金光环绕,华彩耀目,如临仙境一般。
秦惊羽一眼掠过,这石阶足有数百阶,不由垮下脸来,弯腰揉膝:"我走不动了..."
面前黑影一闪,就见燕儿矮下身来:"上来吧。"
秦惊羽依言趴上,由他背着自己一步一步攀上高处。
随着落脚点位置不断升高,金光越来越明亮,竟是连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
终于,燕儿攀上最后一级石阶,将她轻放于地,低声询问:"殿下?"
秦惊羽立在那鎏金朱门前,心里怦怦直跳,也不知哪里生出一股勇气,双手贴在门上,用力一推。
只听得咯吱一声,大门掀开一条缝隙,淡淡的青光从门内透射出来。
燕儿上前一步,手上微一使劲,将沉重的大门缓缓推开。
刹那间,金光跃空,青影入壁,长长的甬道尽头,神堂宝光全然展现,台上帷幔低垂,莲座肃穆,斑驳桃木架上,一柄古剑被紫气萦绕,一如蛟龙出海,散发着神秘而幽然的淡淡青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