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她稳定一下,伸手轻轻推开萧焰,转头看向墙角血流如注的少女,除开银翼那一掌,还有那把多杰送的匕首,正深深扎进其小腹,显然是没救了。
王姆蓦然偷袭,连受袭者自己在内,都是慌了神,却不想,她只是想要自刎。
"为什么?"秦惊羽蹲下去,看着她那微微颤抖的嘴唇。
"我认得这手柄,这是本族最好最锋利的匕首,叛族者,不得好死,而我没有遗憾了。"王姆微微一笑,努力侧头,望向铁门的方向,痴痴凝望,可惜,那个人始终没有回来,甚至连个回眸都没有,"你们没来的时候,这十来天,我好生快活,从来没有这么快活过,我早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可是我不后悔,不后悔..."
她连连喘气,脸上忽然生出一丝光彩:"你这个人除了爱管闲事,其实真不坏,我告诉你个秘密,全天下只有我知道的秘密,圣水,其实..."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乎听不见,"风如岳他找不到的,永远都也找不回来了。"
"你已经说过了。"秦惊羽见她像是回光返照,赶紧又问,"别说这个,你再想想,还有什么重要的事?"
王姆似是没听到她的话,眼神涣散,继续呢喃:"如果没有圣水,他就永远治不好,这样我才能守着他,所以我必须...不要怪我。"
不要怪我。
这是她留在世上的最后一句话。
而她心心念念付诸一切的那个男子,连个简单的回头一顾都如此吝啬,不肯给她。
王姆死了。
用那柄锋利无双的匕首,和盛怒之下凛冽非常的一掌,结束了她无可眷恋的一生。
基于相识一场的缘分,秦惊羽难得善心勃发,下令收敛了她的骸骨,焚烧成灰,装捡进罐,本想将她与她最牵挂的妹妹梅朵葬在一起,却苦于不知梅朵的坟墓所在,只得另寻他处。
最终选定的位置,是那座终日无人看守的塔楼顶部,这是北凉王宫最高的楼宇,也是王姆生命终结之前那赖以藏身之所,在那里,她守着她喜欢的男子,度过了她一生中最快活最幸福的时光,艰苦,无望,却又满足。
对于这个自私凉薄得近乎偏执的小女子,秦惊羽向来没有什么好感,并不了解,也没想去了解,但在这一刻,却有种莫名的直觉,笃定她会满意这样的身后归宿。
这是一场没有眼泪只有唏嘘的祭奠,所有的一切都是她和银翼在做,在王姆的骨灰放上塔楼之际,萧焰匆匆而来,面露歉意,在那骨灰罐前上了一炷香,而那个促成这一场死亡的罪魁祸首,却自始至终没有出现。
也是,以他尊贵的身份,眼高过顶的心性,又怎么会真看上这个貌不惊人的小女子?
他出门的一霎,她叫住他。
"你回去告诉萧冥,总有一天,他会后悔的。"
这世上再也找不到一名女子像王姆这样对他,不是爱他的权,爱他的财,爱他的身外之物,而是只爱他这个人,爱得纯粹,爱得坚决,爱得情愿抛却一切。
接下来的几日,一行人等趁夜再探,果然又找出几座类似的密室来,均是放满了各式各样的酒杯,看来王姆没说假话,王宫里根本没有世人梦寐以求的圣水,那只是一座座美丽而虚幻的迷阵。
风如岳一直没有回来,这北凉王宫也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安顿好王姆的身后事,秦惊羽下令立即启程,马不停蹄,赶赴巴彦大雪山。
苍茫寂静的雪色中,一支可谓庞大的车马队伍,行色匆匆在莽原上穿行。
从陵兰出发之日,晴空万里,天气还算不错,然而没过两日就开始变天,浓雾弥漫,飞沙走石,越接近那片高耸如云的冰川雪峰,风沙越是厉害,其中还夹杂着飘飞的雪花。
尽管天气恶劣,但没有得到主子的指示,方向无法更改,仍是毫无偏差,一路直行。
秦惊羽与银翼策马奔在最前方,看着顶上灰茫茫的天色,不由蹙眉。
"看到什么了?"银翼勒住马,侧头问道。
秦惊羽摇头,轻轻叹气:"天气很糟糕,说不定有暴风雪,我完全找不到路。"眼前的景色似是而非,她并不能确定这是否就是通向当初那条山道的路,想了想,她翻身下马,向一旁的侍卫吩咐,"去请萧二殿下来。"
整个车队都停下来,没过一会,萧焰从队伍末端的马车跳下,急急过来。
"出了什么事?"
秦惊羽指着远处大团大团雪雾中隐约呈现的陌生之地:"你来看看这路。"
萧焰仔细看了一会,眼睑微垂:"跟当时的路不一样了。"
两人都是天赋异禀,过目不忘,如今都不辨道路,只有一种可能。
秦惊羽叹口气,对上银翼探究的眼神道:"这里的地形发生了改变。"换句话说,在他们到来之前,已有变故。
这变故,也许只是几次突如其来的雪崩,又或许,是风如岳一手促成,目的在于阻止外界来人。
单凭过去那一次进山的粗浅印象,她并无十足把握找到摩纳族的地界,更何况,现在的景致跟当初千差万别,倘若漫无目的胡乱找寻,只怕在这里转上几个月,都没法如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