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伏在殿外,一动不动,静静沉思,仿若与夜色融为一体。
夜色深沉,大殿静悄悄的,偶然有嘶嘶的呼吸声传出。
整座寝宫除了门厅里有两名打盹的小宫女,再无人值守,这北凉王宫竟空虚至此,不能不让人心生疑虑。
"只怕是个陷阱。"银翼凑拢过来,压低声音道,"要不,先撤了?"
这番话说得几近无声,也只她与萧焰听得清楚,不约而同,一齐摇头。
"再等等。"
秦惊羽做个嘘声的手势,竖起耳朵仔细倾听,那呼吸声听起来倒真像是病重之人所发。
难道是真的?
风如岳真的重病缠身?
正想着,却听得东厢有脚步声响起。
咯吱一声,殿内一道偏门开了,有人秉着烛火,漫步而来。
如斯眼熟,却不是萧冥。
门缝里,秦惊羽一眼看清,目瞪口呆。
正愣神,就听得萧焰在耳边低喃,像是松了一口气,又似更加纠结:"看来我们之前都想错了,这才是新任国师。"
殿中那人,身形比萧冥瘦弱矮小许多,烛光昏黄,映出张逐渐圆润的小脸,步伐轻盈走过去,在病榻前驻足,眼神却是清冷,晦暗无波。
竟然是她,卓顿的侍女,王姆!
她竟还活着,还出现在北凉王宫当中,简直是不可思议。
秦惊羽抚了下腰间的长剑,平静,安然,并没有预想中的危险气泽,身形微动,挥开银翼伸过来阻挡的手,她站起来,推开殿门。
"王姆,我们又见面了。"
王姆盯着那忽然出现的人,眼神一闪,没有太多的意外,只微微皱下眉:"好像哪里都能看到你。"
"没办法,我就是个爱管闲事的。"秦惊羽摊了摊手,从她身边走过去,径直朝向那边的床榻。
王姆没有阻拦,事实上,她也没法阻拦,两名侍卫已经是一左一右短刀架上了她的颈项,走在最后的侍卫谨慎带上殿门。
殿内只零星点了些灯,光影幽幽,偌大的床榻上,一张惨白的人脸露在被褥外,整个人直挺挺仰躺着,眼睛瞪得老大,神情木然,嘴角倾斜,正往下流着什么,几根枯瘦的手指紧紧扣着被角。
这就是跟她明争暗斗了多年的北凉王,风如岳?
只两月不见,却成了这副模样,哪里还有当初在葫芦谷阴鸷凶狠的气势,俨如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垂垂老矣,奄奄一息。
可惜李一舟不在身边,无法诊断他到底是中风之疾,还是别的什么病症。
"这是风如岳?当初杀害刘吉的凶手?"银翼跟在她身后,皱着眉头问。
"嗯..."秦惊羽刚要点头,眼光落在那人面上,忽然定住,旁边萧焰伸手过来,拨开那人的左眼。
眼珠完好。
"他不是风如岳。"萧焰沉声道。
"没错,他不是风如岳。"秦惊羽摸了下腰间,风如岳那只眼珠,正好好放在自己口袋里,等着带回天京祭奠英灵。
可是,这个身处北凉王宫,跟风如岳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又是谁?
"那他是谁?"银翼指着床榻上的人,疑惑低问。
"他是——"秦惊羽眼珠一转,仿若有一道闪电在脑中划过,她低声道出,"他是风如镜。"
银翼碧眸微眯,不敢置信:"不是说重病的是风如岳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直觉。"秦惊羽说着,转过头来望向王姆,"我想你可能会知道一些内情,是吧,国师大人。"
这个执着的小女子,当初心心念念要去北凉王庭,本以为她只是一时妄想,没想到她真的做到了,还当上了国师。
王姆没有否认,冷淡一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不告诉我没关系,我可以猜。"秦惊羽敲了敲脑袋,盯着那人的面容,慢慢分析,"看来,风氏兄弟是同胞双生子。"
"这么多年来,北凉国主风如镜一直以面具示人,在公众面前的形象就是深居简出,神秘莫测,而北凉王风如岳却风光无比,统领政务,甚至还伪装成北凉富商去各国游走,探听机密,招揽人才,打压宿敌,不断做强做大...功高震主,这样简单的道理,风如岳难道不明白?风如镜难道不忌惮?可它就是真实发生了,为什么呢?"
迎上萧焰淡淡了然的眸光,她大胆猜测:"要么是风如镜不在乎,要么...就是他根本在乎不了。"
王姆面无表情听着,波澜不惊。
"虽然我还不能最终确定,但我总觉得,当年风氏兄弟在雪山获救的经历有些不对劲,那秘洞中肯定发生了些外人不知道的事,具体为何,也只有那当事人才清楚..."似乎就是从雪山获救归来,北凉政局就开始慢慢改变,风如镜越来越消沉,风如岳越来越突出,恃宠而骄,野心勃勃,简直到了匪夷所思无法想象的地步。
这世上没有哪个皇帝能允许旁人凌驾于君权之上,即使那人是自己的骨肉兄弟!
为何风如镜对他王弟的所作所为会无动于衷,放任自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