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惊羽静静坐着,慢条斯理把满罐饭食吃完,眸光一眨不眨望着屋顶,那上面似乎有什么东西让她出神,又似乎什么都没看到,只是那么长久地望着。
奇毒是吧,第一次已经发作过了,接下来会是第二次,第三次...
先是从鼻子里流血,然后是嘴里,耳朵里...
看起来,萧冥是对自己恨之入骨,存心要自己的命,就算没有被下毒,这铜墙铁壁的囚室,重重包围的防卫,根本就是插翅难飞,更何况她还中了这样的剧毒,他囚她于此,是要让她在这里倍受煎熬,活活等死吗?
心已经痛得麻木,死亡反而是一种解脱,只是她不甘心——
她恨,她怨,她悔,如何甘心赴死...
这日毒药发作之后,周身酸软,倒是并无太多不适,浑浑噩噩又睡了两日。
昏迷中,好似有一个沙哑的声音在耳边低低忏悔,有一双温暖干燥的手在为她清理污渍,包扎双手,更换衣衫,小心翼翼捧着她的脸,轻唤她的名字,一如从前做惯的那般...
嘴里被喂进一物,带着淡淡的苦味,背心有暖流注入,血脉通畅,痛楚渐消。
好舒服,就像是一个遥不可及的美梦。
真的是在做梦吗?
她是被颠醒的。
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裹在厚实的被褥里,靠在一具温暖坚实的胸膛,蹄声阵阵,马车飞驰。
被人救了吗?
她已经逃出魔窟了吗?
在抬眼看到那一张清瘦白净的俊颜后,所有侥幸皆被打破,说不清是悲是喜,只觉得内心凄凉,无奈到了极致。
竟然是他...萧焰!
利用完毕,他已经得到他想要的东西,为何还是不肯放过自己?
"醒了吗?"感觉到她的轻颤,他凑过来问,"你觉得怎样,可有哪里不舒服?"他的声音清朗,带着一点沙哑,还是那么温润好听,但是再也激不起她心底半点波澜。
秦惊羽微微侧头,避开他的触碰:"我很好,很好,从来没有这样好过。"
大手离开她的面颊,揽住她愈见单薄的肩,手指稍微用力,低喃:"殿下..."
"别叫我殿下了,这里不是大夏皇宫,不必再虚假作势,就叫我的名字吧。"
"名字?"
"是啊。"秦惊羽声音冷淡,就像是一潭平静无波的死水,"叫名字,叫我秦惊羽,就像我叫你萧焰一般。"
他垂眸苦笑:"你...都知道了..."
"嗯,知道了,所有的一切都知道了。"秦惊羽慢慢退开,身子抖索着,尽量从他的掌控中抽离,冷冷看着他,心里还是止不住的痛,"别在我身上费心思了,我对你而言,还有作用吗,你还想在我身上拿到什么?"
他没有说话,只是搂紧了她,力道大得惊人,仿若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躯血肉之中,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俯下头来,吻向她的唇,轻缓地,温柔地,珍视地,渴望地吻她。
深情绵长的吻,从头到尾,无论如何,秦惊羽一动不动,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眼神淡泊,面容淡泊,就连唇上的温度都是淡淡的,凉凉的,宛如胸腔里那颗破裂不堪的心。
心都死了,只剩下一具空虚残破的躯壳,她还能如何?
山庄里的饮酒高歌,海岛上的并肩退敌,深宫中的夜夜温柔,再也回不去了。
他们,再也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马车一路奔驰,最后停了下来。
车窗外响起阵阵喧哗声,颇为热闹,不再是京城口音。
等了一会,有人轻叩马车窗栏:"二爷,房间已经备好,主子让你在楼上等着他。"
萧焰嗯了一声,推开车门跳下车去,环顾下四周景致,眉尖微蹙了下,又俯身探进车来,柔声道:"客栈到了,来,我带你去房间休息。"
秦惊羽一声不吭,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就那么睁眼躺着,表情冷静,且冷淡。
萧焰没再说话,伸手将她打横抱起,径直往客栈大门走,动作一如既往的轻柔。
迎上客栈人等诧异的目光,他脚步微顿,淡然道:"掌柜等下送些热水到房里来,找个灵巧麻利些的伙计来做,我表弟身体不适,需要好生静养。"
话一说完,身边人一锭白银抛了过去,那掌柜知道来了贵人,大喜过望,边接边殷勤询问:"公子要大夫不,镇上李大夫的医术那是方圆百里出了名的..."
"不用。"简短一句,他抱着她稳稳上楼,转过长廊,走进房间。
房间在长廊尽头,位置僻静,也很亮堂,通风采光都很好,床榻家具也都是整齐洁净,萧焰将她放在床上,起身去关了窗,又取了被褥给她盖上。
此时正好响起敲门声,他应声而去,从小二手里端了热水回来,为她梳洗整理。
秦惊羽软软靠着,任由他种种动作,恍惚间似乎又回到了往日的寝宫,不论晨昏,他都是这样细致侍候着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只是陌生的环境,虚弱的身体,提醒她曾经发生的一切。
假的,都是假的...
"够了。"她淡漠开口,只觉得身心皆疲,连说话都累,"现在的我,不需要你这样做,不需要你再绕圈子,斗心思,惺惺作态。"
手上被一股力道轻扯,她不由自主倒入他怀中,抬头对上那双黯然失落的狭眸,听得他苦笑:"你便是这般看我的么?"
秦惊羽笑了,笑得悲怆,那种从五脏六腑内心深处散发出来的凄凉,让人不忍再看:"我该如何看你呢,萧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