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其实一直有个结……”她缩进他的臂弯瑟瑟发抖。
“什么?”
“这个猜测一直困扰着我。”
他收紧了手臂的力量,又将沙发扶手上的大衣围在了她身上,“说给我听听,说不定可以帮到你?”
“我怀疑爸爸妈妈的爱出现了难以弥补的裂痕,所以才酿成了悲剧。”她拭去眼角泪痕,轻声说,“妈妈当时卧病不起,爸爸却始终在冒死营救其他的人,最后……”
笃笃笃——
敲门声突然响起,将孟岩昔的思绪迅速带回了现实。他先把顾以涵的信折回千纸鹤放入上衣口袋,然后朗声说:“门没锁,进来吧!”
苏葶步履轻盈地走了进来。
“岩昔,你怎么还不下楼吃早饭?我都让人热了两遍……”
“广式早点,即使是包子也是甜的,我吃不惯。”
“摆架子——等我来请你是不是?”苏葶说,“万克的提议你考虑地怎么样了?”
孟岩昔抬起手,彻底关严了窗户,“多给我一天的时间,就好。”
“也好。逼得太紧,不是我行事做人的风格。”
“这一仗,你们胜券在握。”孟岩昔笑笑,“我只是需要静下来想想清楚。”
说话间,苏葶已经换好了连帽运动衫,“我出去跑步,帮你买油条和豆腐脑回来好吗?”
“不麻烦了,我这就走。”孟岩昔走到衣帽架前,取下自己的外套,“如果你和万克想和我商量合作的事情,咱们可以约在其他地方,咖啡馆或是酒吧都可以。”
苏葶讪笑两声,“这座城堡一样的房子,是咱们当初准备结婚用的,恐怕你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我没忘。”孟岩昔踱到了门边,回首望望,“这里的每个布置和装饰都是你的心血,所以我才拱手让给你。只是,我不想再踏进这里一步。”
苏葶故作一副惋惜的神情,“好吧……彻底忘掉过去,重新来过,可惜物是人非……”
孟岩昔不为所动,转身即往楼梯方向走去。
“唉,岩昔,你大概说个时间吧!”
“我先去疗养院探望我爸,估计会陪一整夜。明天中午你们可以给我打电话,到时候咱们约了地方再谈。”
说完,孟岩昔头也不回地下楼离去。
万克一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吸烟,目送着孟岩昔的背影渐行渐远,没有站起身,更没有说一句话。他深知,这件事从头至尾他都有十足的把握,就像一个鸟瞰大局成竹在胸的顶级厨师,不在于材料的选择,只在于火候是否运用得当。
所以,当苏葶满面微笑地出现在身边时,万克并不意外,淡淡地说:“他已经答应了,就是心里还闹点小别扭而已。”
“岩昔说明天中午和他取得联系。”
“行,那就给他一天时间。”万克掐灭烟蒂,环住了苏葶的纤腰,“我总是在想,其实公开咱俩的关系有什么不好?关键是社会影响力的问题。我可不想凡事都输给姓孟的!”
“反正都是作秀,你吃什么干醋?!”
“我们同为钻石王老五,差别在于名气大小。”万克浅啄一下苏葶的颈窝,“昨晚我真担心你俩旧情复燃……”
苏葶使劲推开万克,“你就成天胡思乱想去吧!”她笑着跑到厨房喝水,一边问,“你愿不愿意换衣服陪我到海边锻炼?啤酒肚越来越明显了。”
万克也笑了,“好,我陪你一起去!”
老干部疗养院位于D市的南郊。
D市入冬以来,也下了几场雪。相比敖德萨的冰雪覆盖和低温,雪后的D市非但不美,而且因气温回升导致积雪融化,道路上尽显泥泞。
疗养院建于解放初期,后经过五次重建和修葺,重新焕发了新生的光彩。
它位于海岸线不远的一片废弃的渔场旁边,曾经繁盛一时,如今周围没有一户居民住宅、人迹罕至,相对僻静安宁。隔着浓密的柏树林和橡树林,树木枝叶参天,绿苔遍布,俨然是一处避世的好去处。
孟岩昔缓缓地驾车前行。
从海边别墅出发至此,只需不到半小时的车程。到了疗养院的停车场,他并没有急于下车。而是将顾以涵留下的信展开又研读了几遍,终于明白了她的期许。
果然是藏头诗的法子!
把每一句话的第一个字摘出来,就能知道她想要表达的本意了——
岩昔哥哥:
见到我这封信你千万不要着急。
我先回G市了。
那你一定要好好保重。
稍候我会和你联系。
伯父家里的电话要保持畅通。
我对你得(的)爱永远不会变。
相信你也是一样。
祝好运早日降临。
——顾以涵
这个聪明的小傻瓜!
他不禁莞尔,重又将信笺装回贴身衬衫的胸兜中。看来,探望过父亲之后,就得回家去守着电话了。
小涵啊小涵,你为何搞得如此神秘,像谍战戏里的地下工作一样?
他回拨她的号码,却发觉是关机状态。想必是在火车上没处充电吧……我只有等她给我打过来了。
孟岩昔微笑着摇摇头,下了车。
进入疗养院的三区,一眼就望见了半躺在长椅上衣衫单薄昏昏欲睡的程华章。
“嘿!醒醒!”孟岩昔重重地捶了程华章一拳,“在这儿睡觉不怕感冒么?!”
“嗷——”
程华章先是睁开眼睛惨叫一声,着实吓到了路过的小护士,只得不好意思地报以憨憨的一笑。直到护士推着滑轮车走远了,他才转头恶狠狠地瞪视孟岩昔。
“瞪我干嘛?”孟岩昔不以为然,“我是好心提醒你。”
“现在医生在给伯父查房,我先饶过你这一回……”程华章张开血盆大口,夸张地打了个呵欠,“怎么就你一个人?顾以涵呢?”
“她回学校上课了。”孟岩昔说,“我倒要问问你,前天不是特意打电话恳请你和大哥到机场接她么?怎么没去?”
程华章无奈地耸肩,“伯父突然昏迷,大哥偏偏接到部队急电立即返回,只剩我和我妈两人,接人的事我给忙忘了……”
“唉!”孟岩昔狠狠地瞪他一眼,“这笔账先记下,改天讨回。”
程华章挠挠头,转移了话题,“你们这次出国十日游,玩得还开心吗?”
“甭提了!”
孟岩昔一脸颓然,程华章顿时了悟,“噢——不用说,肯定是我哥又瞎掺和了吧?破坏了你们的好事,嘿嘿!”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
程华章赶忙打哈哈,“我没有其他意思,嘿嘿,我就是想说我哥他成了电灯泡。”
“何止电灯泡??”孟岩昔说,“你评评理,谁谈恋爱的时候愿意假冒筹码去帮警察执行任务?丹青明明是法医出身,这一年之内反倒干上了稀奇古怪的刑侦,简直诡异!”
程华章叹口气,“谁说不是呢?他一直瞒着我妈的,你也千万别说漏嘴。”
“说白了我是担心丹青。很久没坐下好好聊聊了,一见面就是互相挖苦打嘴仗。”孟岩昔环臂胸前,“这次去乌克兰,除去他会点俄语和当地话,真看不出还有什么其他地方比那些训练有素的警察强?”
“我知道我哥他在想什么。”程华章的语气忽然变得沉重起来。
“如果没猜错的话,他是……”孟岩昔深蹙眉头,说,“他是在完成程伯父的遗愿。”
程华章颔首表示同意,“是的。”
孟岩昔又说:“而宋姨希望你们哥俩学医,所以丹青才选择了法医专业,希望走一条曲线救国的道路,从而真正当上刑警?真苦了他……”
程华章不无遗憾地垂首,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哥真的很苦。都怪我烂泥扶不上墙,要不然,就可以帮他分担一些。”
“你这么年轻,早早地自暴自弃可不明智!”
“那我还能做什么?当初没努力学习,一事无成。就算是天皇老子显灵也不能再把我塞回大学生的队伍里去啊?”程华章幽幽地叹道。
孟永铮所住病房的门开了,医生和实习生都走了出来。
本来,孟岩昔有个很好的提议要告诉程华章,但对父亲的关切之情高于一切,遂决定先去病房。此时,主治医生突然发问:“你们谁是家属?”
“我们都是。”程华章抢着回答。
宋鹤云出现在了病房门边,她拽拽孟岩昔的袖口,“你去医生办公室吧,岩昔,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通知。”
“宋姨,我去。”
孟永铮突然昏倒是因为起床的速度有点快。
人上了岁数就是这样,尤其是三高患者。孟永铮因为高血压控制地相对较稳定,所以精神尚佳,身板看上去也似乎算得上硬朗。
主治医生的脸色说明,一切都是假象。
“幸好不是脑梗塞,否则很危险。”
孟岩昔悬着的一颗心渐渐复位,“那就好。”
“但是,你父亲的冠心病需要立即做搭桥手术。”
此言一出,孟岩昔不由心慌,“冠心病?我每年都带我爸体检,除了血压和血脂不正常,没查出心脏的问题啊?”
主治医生头都不抬,“那些体检都是隔靴搔痒的表面功夫,不信也罢。”
孟岩昔问:“中心医院可以做这样的手术么?”
“做是可以做的,我也可以介绍专家给你们。”主治医生说,“不过,我建议你们带着老人家去北京海军总医院,那里无论是医疗技术和住院条件都是一流的。”
“也好。”孟岩昔微微颔首,“我这就回去准备,早日动身。”
主治医生的脸上终于有了笑意,“以孟老的资历,我们疗养院完全可以派一辆救护车规格的专车和医护人员护送前往北京。你清楚的,八十多的人坐飞机总是不稳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