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了个圈,前后左右都照了照,觉得还缺了些什么。
对,戴上去年生日时岩昔送的那套饰品才完美!
她移步梳妆台,从暗格找到钥匙,打开位于正中间的抽屉。
里面满满当当的,都是首饰,分门别类,一件件摆放整齐,顶灯的暖光照射之下,登时幻化出流光溢彩来。
苏葶戴上蓝宝石坠的项链与耳环,再将一头乌发用镏金镶钻的并蒂莲形状簪子绾在脑后,耳边的碎发用隐形发卡固定。
重又回到镜子前,整个人更如画中一般美轮美奂了。
她拎着裙角,缓缓地步下旋转楼梯。进了厨房,她关掉燃气灶的开关,小心翼翼地将已经做好的饭菜点心分别盛出两人份来,在餐桌上摆放好了,又去找了两支彩烛,固定在烛台上,点燃。
找来一只鱼纹图案的古陶花瓶,她把从街角花店买回来的玫瑰逐一剪枝插好,又配上一把淡雅的满天星,视觉效果棒极了。
氤氲的菜香,馥郁的花香,摇曳的烛光,相得益彰,让这空荡荡的房子显得生机勃勃。
苏葶略略整理一下晚礼服,坐到沙发上等待孟岩昔的归来——他在短信里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一刻钟,想必是半途遭遇堵车了吧?
D市的交通状况越来越走下坡路了。
记得孟岩昔刚转会到烈焰队的时候,这座城市还不像现在此般国际化。天然的海景,淳朴的民风,正好符合了他们俩热恋的心理。金色沙滩上漫步,清凉海水中嬉闹,夜市大排档里肩并肩品尝海鲜,一切都是那么简单,那么美好。
当他在足坛崭露头角,当她在T台华丽绽放,最初那单纯的爱,似乎不再了……
苏葶心底不由得长叹一声:偏偏艾莉那个神婆,心血来潮地非拉着自己算命,算来算去,每一张牌都不吉利!改变、经验、教训、丧失信心、停滞不前——没一个词是快乐的!
她可不愿意在爱情上出岔子。
婚礼日期既然定了,任谁都不能改变她与他相守一生的承诺。
球迷啊,粉丝啊,装可怜的学生记者——所有花痴他的人,谁都别想主演节外生枝、横刀夺爱的戏码!
又在寂静中捱了十几分钟,苏葶从皮包里翻起手机,想要放首曲子舒缓一下紧绷的神经线,却不经意点开了电话簿,摁了孟岩昔号码的通话键。
她担心会影响他开车,就想挂断,转念一想,没那么做。
唔,催催他也好,免得饭菜都凉透了他还在路上学蜗牛爬。打开免提,传入耳中的竟是系统里那个不厌其烦的女机器人在应答。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候再拨……”
关机?
苏葶微微慌了神,怎么会这样?一直以来,只要两人定好了约会时间,他常备一块满格的电池,手机二十四小时都保持畅通的,从来都是不愿意和她失去联系的。
况且,今天是他主动邀约,怎会不守信用,迟到加关机呢??
苏葶心生愁烦,不待多想,直接找到烈焰队俱乐部总机号码打了过去,请接线员帮忙转孟岩昔房间的分机。
嘟嘟忙音响过,分机那边果然有人接听。
“喂,哪位?”
苏葶又喜又气,“岩昔,你这个家伙,竟然还没出发?我准备了一大桌子的菜,就等你了!”
电话那头的人不好意思地咳嗽两声,“嗯嗯,苏葶姐,是我,小陆……”
陆霖?他跑到孟岩昔的房间里做什么?
“你怎么在这儿?是不是岩昔出事了?”
苏葶心中不详的预感渐渐放大,连声音都不受控制地颤抖。
陆霖赶忙解释:“不是不是,他压根儿不在这里……苏葶姐,我也是到处都找不到老孟叔叔才请管理员开门的。”
“你也在找他?”苏葶不由得捏紧了手机。
“是的,他手机关机了,车也从停车场开走了——我们明天有比赛,可是他居然没有跟章领队和王指导请假就擅自玩失踪,你说过分不过分?!”
失踪?
自从在Y市绿原队时被小报记者暗算,孟岩昔便一门心思当了个最遵守纪律的球员,转会到烈焰之后更加称得上是模范中的模范。除了比赛的头等大事,只要是俱乐部规定的工作时间,他如需外出,一般都会向领导请假报备。
今天这是怎么了?
“他肯定是遇到事儿了!陆霖,你最后一次看见岩昔是几点钟?”苏葶满心疑惑,同时又隐隐地担心起来。
陆霖诧异道:“呃……上午那阵子我们踢了个40分钟的迷你对抗赛,然后就是午餐时间,我还从老孟叔叔盘子里夹了好几块酱牛肉呢……”
苏葶气不打一处来,“陆霖!”
“好姐姐,你先别急,让我慢慢想想……对了对了,我们一块儿回去休息的时候,老孟叔叔让我先走,他站在公寓大门口给什么人打了个电话,再往后我就没见过他。”陆霖很肯定的说,“没错!午休之后,老孟叔叔就人间蒸发了。”
“行,我知道了。”
苏葶简单地说声谢谢,就切断了通话。
陆霖的饶舌更让她烦上加烦。接下来,该联系谁比较好呢?她将手机电话簿翻了个底朝天,最后决定打给刘振宇。
那个闯祸精顾以涵不是躲在刘氏私房菜馆么?正好问个究竟。
拨通电话,苏葶很客气地寒暄:“刘哥,一个多月不见,你最近可好?”
刘振宇依然是那副慵懒的口气,带着十二分的疏远,“哦,是小苏啊——我就是瞎忙,挺好的,你忙不忙啊?嗨,瞧我这记性,你都没空跟岩昔过来试菜,想必工作安排得非常紧。”
听了这些不冷不热的话,苏葶的心像一个皱巴巴的毛线球,别提有多难受了。
这个刘振宇,是孟岩昔的发小,是穿开裆裤一块儿撒尿和泥巴玩大的铁哥们,暴发户的发福身板,却有着文艺青年的气质。她一开始和孟岩昔交往的时候,刘振宇就不看好他们能走得长远。
俗语讲,求人办事矮三分。
苏葶是大大咧咧惯了的,却不得不在刘振宇跟前赔着小心,“刘哥,我也没别的事,就想问问,岩昔今天去没去你那儿?”
刘振宇倒是心直口快,“他昨天半夜来过,不过没进门就回去了。”
半夜?
苏葶深深吸口气,佯作平静地问:“他那么晚去做什么?吃夜宵?”
刘振宇干笑两声,“呵呵,小苏,你别误会,菜馆又不是那种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场所。岩昔昨晚把小涵姑娘送到我这儿就直接开车回俱乐部了。”
果然是和顾以涵有关!
“那顾以涵人呢?”苏葶终于忍不住,说到了她最关心的话题。
刘振宇没事人似的,在电话里打着哈哈,“走了,小涵姑娘不告而别,已经回G市了。这臭丫头,连个招呼都不打,说走就走!枉费我鞍前马后地给她做了一个月的病号饭,可恶——”
“她走了??”
“对啊,一大早就消失了,还给我们写了告别信,说什么大恩不言谢之类的傻话,真逗!”
苏葶彻底明白了。
足协杯开赛以来,孟岩昔总是以训练和备战为借口,缩减了婚礼之前两人屈指可数的见面机会。原来都是为了陪顾以涵!
挂断电话,苏葶的心揪作一团更乱的毛线球,难受加剧:孟岩昔受伤住院,她推掉工作全力照顾。而她在B市国际时装周受了凉发高烧的时候,他在哪里?又何曾嘘寒问暖过?
顾以涵算他什么人?病了又干他什么事?
连刘振宇都跟着一块儿忙活,岂有此理?!
最深恶痛绝的事情,到底还是发生在了自己的身上。
她向来都以最光鲜亮丽的外在美展示于人前,不管身体多么不适、心里多么疲惫,总是笑对镜头,怎会料到后院早已失火……
苏葶突然觉得周身冰凉,八月的天气,竟感觉到了寒冬时候的寒冷萧瑟。
她提起裙摆,踉踉跄跄地上楼回到主卧室。木然地抬起手,对着偌大一面穿衣镜,扯下发簪,摘掉项链与耳环,她望望镜中容光焕发却眼神黯淡的女人,呆立了良久。
想要发一通脾气,却有心无力。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狼狈不堪”的真正含义——那远比脚蹬十寸高跟鞋摔倒在T台上更尴尬、远比被狗仔队偷|拍了换装的走光照片还要无奈。就像是双手捧着沉甸甸的爱交到最在乎的人手里,而他却不屑一顾弃之如履。
孟岩昔,你怎么舍得让我如此难过?
多年的感情,竟会是这样不堪一击的脆弱!莫非你也是那种俗人吗?只因顾以涵年轻我几岁,她的青春活力让你着迷,你就移了心性、忘了曾经我们有多相爱吗?
鼓起最后一点勇气,苏葶换上了来时那身休闲装。
她望着地毯上揉成一团的礼服和饰品,毫无秩序和美感可言,正如她此刻的心情,杂乱无章。再昂贵的东西,被拥有它们的人所嫌弃,价值也就不复存在了。
暂且这样吧,就算要分手也要保持体面……
不知为什么,苏葶收拾房间的时候,想起了从前很多事情。
她0岁生日,孟岩昔因为参加亚俱杯而错过了帮她庆祝。回国后第一时间来给她送礼物,却被拒之门外。明明是躲在二楼卧室窗边偷看大门口的他生气而颓废的样子,她竟喜滋滋的幸灾乐祸。
两人恋爱八周年纪念日,他专程租了游船等她忙完通告去出海。可是她因为帮公司签下了某个国际品牌而兴奋过了头,只顾着在酒会上推杯换盏,完全忘记了在海风中被吹个透心凉的他。
离现在最近的一次当着众人让他下不来台,不正巧是顾以涵非要完成采访任务的那一次吗?她说:“孟岩昔,你不想来就永远别来!”而后扬长而去,全然不理他的尴尬。
爱,或许就是这么一点点、一滴滴,被她的任性妄为和疏忽大意所消磨殆尽了吧?
将梳妆台里的首饰略作整理,苏葶准备给抽屉上锁,转头一瞬,不经意瞥见一本卡通封面的记事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