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墨宫里,三个人静静坐着,太后一脸怜爱的看着瞿墨,左下手坐的正是空探门的门主,宋延赐,他,也正是瞿墨在江城的的“父亲”,而瞿墨真正的父亲是翟国的第三百八十二代帝王太晔皇帝。
从太后和宋门主的讲述中,十七年前一场翟国内乱引发的故事慢慢浮出水面。
太后,也就是瞿墨的亲身母亲本来是太晔皇帝的妃子,两人相爱犊深。年轻时候的太后才绝京华,艳震天下,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男子何止千百,这之中也包括翟国先帝,也就是翟天楚的父皇。
那时的太烨皇帝和先皇都还只是年轻的皇子,年轻气盛,所以互相许诺谁先地到太后的心,另一方就甘心退出,再不干涉。于是兄弟两各自使出浑身解数只为博美人一笑,因都是身在帝王之家,所以他们都没有请求父皇赐婚,而是像寻常的男女相恋一样,只用真心做赌注。
最后,太晔皇帝才俊出尘博得美人的芳心,这才携着佳人面见圣上请求赐婚,太后本也是家势不凡的女子,再加上自身也已经是翟国上下称颂的绝世佳人,皇上哪有不允的道理,心下欢喜,当即就下旨择吉日成婚,一时间民心所向普天同庆。
可是先皇却总觉得是太晔皇帝在背后用了计谋,才使得原本青睐于他的女子转而投向他的怀抱,心里从此种下了恶种,慢慢在太晔皇帝与太后的恩爱情深的浇灌之下,恶种慢慢发芽,生枝,开花。终于在太晔皇帝继位不久太后将要临盆的时候,他展开了酝酿已久的报复,弑兄夺位,离嫂为后。
而太后在前殿大乱之际让贴身的侍女与太晔皇帝心腹侍卫趁乱抱着瞿墨逃往明夜国,这个侍女就是瞿墨叫了十六年娘亲的佩云。
随后委身于先帝,被立为后,生子天楚,所有这些,都是以先皇誓不追查瞿墨的下落为前提。太后用她的贞洁换取了瞿墨十六年的相安无事。
而十七年后,母女相对,瞿墨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怪不得她看着如此熟悉,怪不得她会酿制龙兰酒。她熟悉是因为她像自己,她会酿制只有娘会酿的龙兰酒是因为娘是她的丫鬟。
往事渐渐浮出,终于知道为什么爹娘要教她那些,以为他们不想让他们王妃的女儿只是个平庸的小城女子。
终于知道“爹爹”为什么会经常不在,因为除了江城平凡的摆渡人以外,他还有一个让世人惊骇的身份——天下第一组织空探门的门主。
瞿墨看着眼前这两个熟悉而又陌生的人,一个是她的亲身母亲,却十六年不曾见她。
一个是她的“父亲”,却换了容颜。
她该扑进他们怀里痛哭吗?想见到久别重逢的亲人那样流着欢喜的眼泪,若该,她该扑向谁是的怀抱?是养她宠她十六年的假父亲,还是十六年未曾见过一面的亲身母亲?
若不该,她又该作何反应?对着他们说,“原来是这样啊”。
还是,“怒斥”母亲的无亲父亲的欺瞒。
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泪眼朦胧的看着他们,听他们的故事,像是遥远的与己无关的历史。
“墨儿,是我对不起你,”太后终于忍不住流下藏了十七年的眼泪,十七年的心酸,十七年的隐忍,十七年的思念。她多想瞿墨此刻能够抱着她哭,喊一声“娘”也好“母后”也好只要她有所动容,不要这样自己痛哭不语。
“墨儿,这是你的亲身母亲,还不快过来拜见”,宋延赐看着往日的娇娇小女,如今淡漠冷傲的一言不发,心里一疼,是他不好,让女儿受苦了。
“母亲?她是我的母亲,那现在一个人冰冷的躺在江城芪芷山上的那个人又是谁?你现在叫我墨儿,当初我和娘埋在废墟地下命在旦夕的时候你又在哪里?”瞿墨终是怒了,沉积多久的自责,害怕,委屈一时间全都涌了出来。
“墨儿,不得对宋门主无礼”,太后见瞿墨失去了理智,她不该怪他的,当初也是情非得已。
“我不怪他,怪你吗?是,我是该怪你。生了我就推给别人然后十七年不闻不问:然后呢,生了天楚又对他不不管不理,现在在这里认丢失了十七年的女儿,那你有没有想过天楚他现在在哪里,他难不难过?”瞿墨再无法抑制,所有眼泪悲痛,一起随着哭声说出来。
“墨儿,墨儿,是我不好,是我这个做娘的不好,我对不起你们,你怨我吧,怪我吧,都是我不好……是我不好……”太后巍巍站起来一把抱住痛苦流涕的瞿墨,哭的几乎昏厥过去,撕心裂肺的征讨着自己的过错,揽下一切罪过,只要她的女儿能够原谅她。
瞿墨搁在太后肩头的脸上,也已经是泪流成河,她是有多想念母亲的怀抱,如今亲生母亲就这么抱着自己可是自己为什么还这么难过,缓手抬上,抱住摇摇欲坠的太后,两个人人的眼泪互湿脊背。
宋延赐在背后看着她们,眼中泪光闪烁,嘴角牵扯,也不知道是在笑还是在哭,住过朦胧里,这座悲伤的宫殿,似乎有在隐藏的角落有幸福的光芒透出……
太后一时惊吓,一时悲伤,再加上有病在身,抱着瞿墨大哭之后,体力不支晕了过去,瞿墨将她扶回床上,此刻正轻轻的为她盖了锦被,擦去眼角的泪痕,就悄悄退了出来。
“太后睡了?”
“恩”,瞿墨面带愧疚的看着宋延赐,这个她叫了十六年爹爹的人,鬓间似乎已有了白发,才半年不见,爹爹就老成这样,心里一酸,所有的怨言都没有了,“爹爹,刚才……”
“我知道,不用说,爹爹都知道……”宋延赐爱怜的看着瞿墨点头道,“你怨爹爹也是应该的,爹爹对不住你,对不住你娘”。
“爹,是我不好,要不是因为我,娘也不会死……我能力不够,没能医好娘,我……”一想到娘去世的原因,娘去世的情景,瞿墨又陷入了无尽的自责之中。
“你娘不会怪你的,要是在天有灵,你娘也不愿看见你这样。再说了,要是你娘知道她的女儿竟然做了明夜国的大将军,高兴恐怕都来不及呢。”宋延赐擦去瞿墨的眼泪,拍拍她的肩膀笑道。
瞿墨也被他逗笑,“可是爹爹,为什么你没有找我?你没有回江城吗?”瞿墨心里有无数个疑问想要问他。
“江城出事后不久,我就回去了,只是,你娘已经不在了,而你,他们也都说你不在了。”
“不在了?”爹爹也是听到的同一个流言吗。
“说你惹怒了翼王,被翼王身上绑了巨石,投至流江。”
“果然是这样,所以你们空探门才要刺杀翼王?”想起岐戍之战,空探门对翼王穷追不舍,并不为翟国,也不是为左相所用。她还和夜绝尘一直猜想推断到底是谁有这么大本事竟然能号令的懂空探门。现在一切都清楚了,原来竟是爹爹为她报仇呢。
“没错,这世间无论是富是贵,谁敢伤害你,我就让他以十倍的代价还来”。宋延赐语气极是平淡,可是瞿墨的心理却是一暖,她的爹爹这样维护她,爱她。
“我是跟着翼王去了岐戍,我看到他们给探子分发的衣物配饰像极了你曾经拿回家的东西,所以我猜想如果我跟着他们,一定就能到你经常去的地方。虽然娘去世前告诉我,说你可能已经死了,可是我不相信,所以我一路南下,我一直相信我能找到你”。瞿墨对着父亲微微一笑,她是找到了,可是这过程实在是太漫长。
“孩子,让你受苦了。想我空探门消息灵通,却只探到夜绝尘身边有一个倾国倾城的女将军,竟然没想到,那被传得神一样的女子没事我宋延赐的女儿。长大了,你做的很好。”爱怜的摸摸瞿墨的头,宋延赐的父爱显现的淋漓尽致。
“其实,不长大多好……”瞿墨低下头扣着手指,眼睛又迷上了一层水汽。
“傻孩子,人总是要长大的。要不是你长到十六岁,怎么会等到你这倾世容貌呢,只是可惜,你娘盼了十六年,到最后没能见上一眼”,想到那个相伴十六年的老伴,宋延赐又不免伤怀。
“是爹爹给我用了易容术吗?爹爹也易容了,哪一个才是真的你?”江城络腮胡子的摆渡人,如今却是英朗峻拔的大将军,这容颜,反差也太大了。
“来。你摸摸。扯一下,呵呵~”宋延赐笑着拉过瞿墨的手,扯上他的脸颊的时候,宋延赐“呀”的交出了声,疼啊。
“这才是真的你啊?想不到爹爹也是个美男子呢”,瞿墨看到宋延赐夸张的表情,不禁笑出了声。
“臭丫头,那你爹爹开玩笑了啊”,敲一下瞿墨的头,眼睛里却是极大地欣慰,只要她能开心就好。十七年苦苦的欺瞒,再加上这半年所受的罪,着实苦了她了。
“太后,你醒了?”抬过眼看见太后正依着门看着他俩,宋延赐低声问道。
“醒了。看到你们父女相谈甚欢,就没忍心打扰”,太后慈和的一笑,目光转向瞿墨,眼睛里都是温柔的母爱。
“太后”,瞿墨微微一点头,算是行礼,低着头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
“什么太后,该改口了”宋延赐开心的笑着对瞿墨说,这些年太后对瞿墨的爱意思念,他最清楚不过了。
“没关系,墨儿可能还不太适应,等以后慢慢熟悉了再改口也不迟”,太后见瞿墨并不高兴宋延赐说的话,自己尴尬掩饰着说,心里却是空落落的的失望。转身就要在回屋去。
“娘……”瞿墨看到她失望的转身,急急的叫了一声,虽然声音极低,但是太后却听得很清楚,扶着门框的手微微一颤,转过身来眼睛里已经满是幸福的泪水,“哎”,笑着应出声来,这一刻,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母亲。
瞿墨跑过去一头扎进她的怀里——这是母亲的怀抱。
宋延赐皱纹满布的脸上,也是浊泪纵横,太后等这一天等的太久了,她也付出了太多的代价。而自己养了十六年的女儿,如今也终于可以抱着自己的娘亲喊娘,他怎能不开心。十六年的使命,他今天算是完成了,又是高兴,又是难过。
恐怕此刻,每个人的心情都是复杂的无法形容的,不管怎样,这似乎是一个亲人团聚的母女相认的欢喜时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