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面的物事,娘今日把它交给你,你要好生保管才是”。说着,娘打开竹几上的锦匣,霎时间,原本昏暗的暗阁明如白昼。
娘拿了帕子衬着,小心翼翼的从里面拿出一个紫玉簪花明珠步摇,七颗豆大夜明珠簇成环状,中间钳着的竟是一块棱角多变的晶莹剔透的紫色玉石,紫色泛的光与明珠的白光交相辉映,竟似散着紫雾一般。
墨鱼不禁感叹,虽然爹爹常常会带回些稀奇的物品,可哪一样,都比不了这件的万分之一,她伸手去摸,却感觉一股透心的凉气,这凉,让人神清气爽。
“这紫玉簪花步摇,莫说在明夜国,便是其他各国,也是件难得的宝物。来,娘给你带上”。墨鱼心中满是疑虑,却不能说出口,如此罕物,哪里是她们寻常百姓家能得的,爹爹再有本事,带回来的东西再是稀奇,可哪里就有能耐得了它来了呢。
娘看着带了步摇的女儿,这才脸上露出些笑容,自爹这次走后,娘便很少这样笑了。墨鱼感受着这步摇散出的凉,从头顶传遍全身,整个人都仿佛清醒了不少,这凉是舒适的。可她有隐隐闻到一股幽香,若有若无,浮在空气里,皱了鼻子去闻,却有闻不到。
娘见她这般,拉了她的手道,“你可有看到步摇端上的那紫玉莲花,这香,便是它散出来的。这香气,能保人心神平静,百毒不侵”。
这样说着,墨鱼越发觉的这罕物不一般了。刚想说什么,却见娘又从锦匣里取出一支玉箫,这箫竟比一般见过的箫要长,净玉通透,碧色玉身里寥寥有些血丝——碧血玉箫。
墨鱼听爹爹说过,这世间最好的箫,便是碧血玉箫。
娘轻轻抚过玉箫,神色怆然。“墨儿,你吹首曲子与娘听”。接过娘手里的玉箫,墨鱼很是不解,今日,怎得就让她一下子见了这许多世间奇物呢,爹娘给她这许多年给的惊奇,如今愈加让她不解了。
娘看着女儿满脸寻问,却还是接了箫在唇边吹起,心里想着,墨儿,莫怪娘,如今娘是什么也不能说的,娘只想你安然无恙的活着。
带了紫玉步摇的她,浑身通透着一股光凉,那平凡无奇的脸也似透出了一种美丽,侧眼望去,那身姿婀娜,背影娉婷,这景象与娘脑海里的一个身影重合,又分开,她像她,她又不私她。
突然间,屋子一阵晃动,架上书籍散了一地,几角上的油灯亦落到地上,触了纸张立时烧了起来。墨鱼委实心惊,“地震!娘快走”。
取了头上步摇同玉笛一起放入匣内,拉着娘就跑,果真是地震,外面已经是一片人声嘈杂,不明就里的人喊叫着,惊慌失措。
墨鱼和娘立在平地上,看着慢慢塌陷的房屋,眼中噙泪。突然她像想到什么的一样,疯也似的冲了回去,琴,她的琴,言少白送给她的琴。
“墨儿……”看女儿又跑了回去,娘委实一惊,这丫头,叫着也跑了回去。取了琴出来的墨鱼,看见娘也随来,“娘……”
“墨儿小心!”墨鱼只看见娘整个人朝她扑了过来,一片黑影随后而至。
墨鱼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娘伏在她身上,娘的背上,是漆黑的屋梁,瓦砾无数,在她们身边散开。
“娘,娘……娘……”墨鱼抚去娘额头流下的血,抹去,又流了下来,她又抹去,又流下来。血混着她的泪水,流到脸上,脖子,地上,心里。
她动不了,她想动,可是除了左手,她动不了。有没有人来救救她们,救救她娘。爹,少白哥哥,你们在哪里啊?你们快来救救墨鱼,救救娘亲啊……
身边的地动山摇渐渐平息。
头顶,一颗流星陨落。夜,黑的没有边境……
也不知过了多久“墨鱼姑娘,墨鱼姑娘……墨大娘……”墨鱼听到了,这声音是隔壁的康安。
“康安,我们在这里”。
“墨鱼姑娘,墨大娘”。康安见如此情形,也不多说,动手搬开压在她们身上的砖块,石板,房梁。墨
鱼终于能动了,轻轻翻身,将娘抱在怀里,“娘……,娘……”摸摸娘的脉搏,极是微弱,她要救娘,再迟,就来不急了。
只见她迅速扯下衣角,包住娘受伤的头。以前,爹娘是她的天,她的所有的依靠,可如今……
她没有时间悲伤,她只知道,娘不能死,她要救她。
这一刻的墨鱼,仿佛回到了那个暗阁里不为人知的她,镇定,慧黠。
“康安,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去山上”。康安不解,杵在那里怔怔的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女子。
“快啊……”墨鱼此刻心急如焚,也来不急解释了。叫康安背了母亲,再在近旁瓦砾中翻出件布衫,裹了琴和锦匣,“你带我娘先走,我去告诉大家。”
江城本是岛城,若发生地震,必会引发洪水,若不去高处避避,那在震中侥幸生还下来的人,必逃不过这接下来的灾难。
可是,哪里有人会信她的话,他们都只忙着为死去的家人悲伤,他们不原离去;更有甚者,他们要抢救他们的财务,他们一生的心血,他们怎能走。
墨鱼第一次感到这么无能为力,任她怎么劝说,任她苦苦哀求,人们都只忙着自己悲伤。万人哀号,人影晃动,她静静的立在中央,感受到死神临近,可是她什么都做不了。
天空雷鸣电闪,一时间晴朗的夜空发怒了,闪电将天空劈开一条缝,在这缝隙里他们看到的是江城废墟里挣扎的人群。墨鱼同康安,还有少数跟了墨鱼上山的人,在山顶看着远处流江的水在大雨倾注下漫溢了上来,可人们却还是混乱的无从世事。
山顶上,有几处茅草屋,墨鱼她们暂时避了下来。墨鱼接过康安用石头捣碎的刚上山时摘的些许草药,敷在娘受伤的地方,这样也只能止止血了。若须救娘,还得待天亮再去找几种药草才行。
墨鱼给娘盖好被子,这狩猎的茅屋,虽是草铺的床,倒也让她们在无处可去时有了个去处。
墨鱼沾湿帕子给娘擦拭着脸上的血迹,她温婉灵秀的娘亲,如今脸上没有了一丝润色,娘,您可万万不能有事。
突然,康安面色凝重的走了进来,“墨鱼姑娘,你看外面。”说罢挑起珠帘,却见是一同上山的乡亲们尽数跪在雨里,见她出来,齐身下拜:多谢墨鱼姑娘救命之恩。”
这是怎么了?墨鱼抬头,却见山下的江城已是一片**。
人们的哀号已在这洪水的咆哮雷声大作里微不可闻,闪电撕裂,看到的只是在洪流里挣扎的人,他们,挣扎的如此无力。
墨鱼闭上眼睛,苍白脸在漆黑的夜里,刻着藏不住的悲伤,她救不了他们,她没能救得了他们。
空中雷神,肆无忌惮的向世人示威,天崩地裂的欣赏着这一幕,闪电为他照着路。不知狂傲雷神可看见,夜暮山顶,有一个女子衣衫褴褛,发丝凌乱,她宛如神般的立在雨中毫无畏惧,她的眼里看到的是世间的疮痍,是世人的苦难。
人们的哀号已在这洪水的咆哮雷声大作里微不可闻,闪电撕裂,看到的只是在洪流里挣扎的人,他们,挣扎的如此无力。
墨鱼闭上眼睛,苍白脸在漆黑的夜里,刻着藏不住的悲伤,她救不了他们,她没能救得了他们。
空中雷神,肆无忌惮的向世人示威,天崩地裂的欣赏着这一幕,闪电为他照着路。不知狂傲雷神可看见,夜暮山定,有一个女子衣衫褴褛,发丝凌乱,她宛如神般的立在雨中毫无畏惧,她的眼里看到的是世间的疮痍,是世人的苦难。
那一刻,风没有扬起她的衣袂,亦没有吹起她的青丝。她湿淋淋的站在哪里,双拳紧握。“城,乃水域环绕,夏有凉风,冬有暖雪。每季风光,天地间再无他处可比拟。城内有民,良田躬耕,富江船渡。鱼米之乡,富饶时足可有敌国之财;民之良善,自是史有其名,众之睦合,方得百年兴盛矣。”这是国策中描述的江城。
“史曾有记,江水发,百年难遇。邻海之国,震属重难。一难为震,一难为洪,震之可避,屋则不可居。洪则难当,若然,高地留生是也。”
这是《山水志》里所说的,地震洪水的避难之法。她可以将它倒背如流,可她却救不了这江城民众。如今,这富可敌国的鱼米之乡,这纯良勤善的父老乡亲,在她眼前被洪水吞噬。而她却什也做不了。
康安看着这个往日古灵精怪的俏皮女子,如此这般神色黯然,哪怕他再耿直憨厚不懂事,她不由分说吼他上山的原因,他现在早已了然于心。他虽不知道为什么墨鱼会知道接下来有洪水会来,可他看的出,此刻,墨鱼是在责备自己。
“墨鱼姑娘,这是天命,你已经尽力了,你应该看到,你已凭一己之力救了这数百人的性命。”
这一说,也提醒了墨鱼,他们还都跪着呢。“各位快快请起,墨鱼只是作了该做的,更何况……”她是想说,她没有能救得也许山下洪水里挣扎的还是他们的亲朋好友。可是她已经没有力气说完了,带着愧疚,她在一片袭来的黑暗里晕了过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