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远垂头丧气的走到缓台上,举着圣旨向妹妹道:
“是疖子早晚要出头,如今陛下点名要见你,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鸾哥儿却疑道:
“陛下可说能否见到孝逸哥哥?”
光远不答。那太监笑嘻嘻走到窗前道:
“给姑娘道喜了!皇上听说姑娘怀了小公子的骨肉,直说越王家如今只剩下公子一个男人,不拘男女,怀上了就好。还说本该让小爷亲自来接姑娘,奈何公子一早去了慈恩寺进香,酉时方归,姑娘请先移步,公子正在回来的路上呢!”
鸾哥儿抑制住兴奋的心情,反复问道:
“公公说的可是实话?”
“难道姑娘早上不是见过公子的?老奴只是代为传话,姑娘若不信,只管返回相府。若执意要见,便跟着大将军在后宫等等。小爷去去便回。”
那太监见这小妮子难缠,也是爱理不理,传了话便欲离开。他这个样子,反让鸾哥儿信实了,从楼梯上一跃而下,叫道:
“公公请留步,带着鸾哥儿一起走!”
那太监见事已毕,命人备车,载着鸾哥儿同入皇宫。光远如何放心得下?硬着头皮上马,暗想此番便是载回妹妹的尸身,也要由他这个做哥哥的亲自领回,偷偷命人上覆相国,径自跟着进了皇宫。这边光远心事重重,鸾哥儿却是坦坦荡荡,反正只是见孝逸哥哥最后一面,这辈子就是为他而死,也无怨无悔。
却见那太监领着,直奔内宫深处。走到一处偏僻的宫殿外面,向鸾哥儿道:
“皇上在里面候着,姑娘可有胆子自己进去?陛下还吩咐,若狄姑娘害怕,只管回相府去,从此以后再不许寻死觅活的作闹。”
光远忙道:
“此处不是镜殿吗?来这里作甚?”
太监摇摇头,向小丫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鸾哥儿深吸了一口气,看也不看她哥哥,大大方方的迈步进去。光远目送着她远去的背影,心中七上八下的砰砰乱跳。
却见镜殿内灯火通明,里面天棚四壁都是铜镜,磨得铮明瓦亮,鸾哥儿被引导着进了一间最大的屋子。皇帝背着手欣赏那墙上的壁画,旁边有多名宫女举着油灯。鸾哥儿不及细看那墙壁上画的是什么,忙叩头道:
“陛下万岁万万岁!”
皇帝并不看她,却柔声道:
“你来得正好,帮朕看看,哪幅画儿最好看?”
鸾哥儿站起身,见墙上画的居然都是些令人耳红心跳的春gong图。饶是她爽爽朗朗的性子,也变得忸怩起来,低下头道:
“臣女不知。”
“你仔细看看,画中人或许还认识呢!”
皇帝以手轻拂那壁画,似乎抚着画中人一般。鸾哥儿听她话里有话,乍着胆子抬头细看画中人,但见居中一名男子醉眼惺忪的躺在莲花床上,腰腹间只盖了一层薄绢,余则一丝不挂。画中人的大小和真人不相上下。
这不看还好,一看之下,脑袋里的热血忽的涌了上来,张大了嘴巴,用手背勉强堵住了,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原来赤条条的那人正是他魂牵梦萦的孝逸哥哥。
不由得向后退了两步,颤抖着声音道:
“皇上要臣女看这些干什么?”
“没什么?你也不是未经世事了,孝逸的身子不是早就碰过?朕只是想跟鸾哥儿交流交流,孝逸跟鸾哥儿在一起的时候,会否也是这般风情万种、玲珑剔透?”
拉着她的手,沿着那墙壁转了一圈,但见全是皇帝和孝逸的行乐图,
“孝逸的肌肤真是世间少有,白得晶莹润泽,直能掐得出水来!又那般骨肉丰盈,鸾哥儿不知道,他那个温香软玉的身子,摸上去紧紧绷绷,柔柔滑滑,增之一分则肥,减之一分则瘦,真是爱死个人……”
皇帝似乎陶醉其中,痴痴地端详着画中人,几乎是喃喃自语。鸾哥儿强迫自己不去看那壁画,却抓心挠肝般的怎么也忍不住,干脆咬着牙大胆看去。看着看着,泪水却不听话的顺着腮间滑落。
“孝逸在床第间最是个放得开的人,朕让他做什么,他从未拒绝过。那个蛇信子一般的粉嫩舌头,能把你心底最深处的痒都能舔出来,鸾哥儿将来有福了,嫁给他便是世间最幸福的女人……”
皇帝指着一副图画,便见孝逸将那漂亮的脸蛋儿贴近皇帝的两股间,坏笑着舔舐得汁水淋漓,腮间那个囚字也显得亮晶晶的……
镜面上作画果然再逼真不过。鸾哥儿却像被什么击中一般,一再要挣脱皇帝,身子却摇摇欲坠,双腿发软有气无力的道:
“臣女要走了,陛下,这里透不过气来!”
“急什么。孝逸就快回来了,此时估计已经过了宣武门了。鸾哥儿不是急着要见他?……再告诉你个秘密,孝逸最不喜女人将他压在身下,哪怕是朕。你看这幅,每当这个时候,便气得泪流满面,只是他哭哭啼啼的,越发惹人怜爱,朕最爱吃他那个鲜咸的眼泪珠子……每次情到浓时都把他一次次压在身下,恣意轻薄,他哭得越伤心,便被揉得越厉害……”
皇帝的声音变得更加柔和,远远地似乎天籁之声。更像是细细的、意犹未尽的回味着……
鸾哥儿双泪长流,一步步后退。却见皇帝走上来,亲亲热热的拉住她冰凉彻骨的小手,
“从今以后咱们共同拥有孝逸,鸾哥儿但能为他诞下一男半女,朕便亲自为你们主婚,也算对这苦命的孩子有个交代,日后自会多安排你们见面。你放心——”
皇帝伏在鸾哥儿耳边,似乎怕人听见,用最细腻的声调道:
“孝逸床上的本领异乎常人,一夜之间能同时侍寝朕的娘亲和千金公主,他一个对付三个绰绰有余、得心应手。真是天生做面首的材料。你莫看他表面上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应酬起这些达官贵妇的时候,脸上笑得鲜花一般。鸾哥儿还小,大一些时,自然便能领略他的妙处……”
鸾哥儿听了这几句,“阿的”怪叫一声,挣脱了皇帝夺门而出。皇帝冷冷一笑,向着那小妮子跌跌撞撞的背影大声道:
“忘了告诉鸾哥儿,这两三多月孝逸跟朕可是甜如蜜糖,如胶似漆。古人说小别胜新婚,朕是真的体味到了!”
光远见妹妹疯了一般冲出镜殿,用袖子掩着面,悲怆地呜咽着举步前行。也不敢询问原委,只是寸步不离的跟着。走到镜殿大门口,却见孝逸风尘仆仆的从外面进来,望见鸾哥儿,一脸兴奋的叫道:
“好妹妹,——”
本待将那思念二字脱口而出,却见鸾哥儿悲恸欲绝,忙收了笑容关切问道:
“这是怎么了?鸾哥儿来这里干什么?”
望着镜殿的牌匾,忽然想起了什么,心头倏然沉落。扯住鸾哥儿急着问道:
“她都跟你说了什么?”
鸾哥儿拼命甩开孝逸,咆哮着向外冲。孝逸也顾不得光远在旁,一把抱住鸾哥儿,
“妹妹长长脑子!她给你看那些,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也就是骗你这无知的小丫头上她的当……”
鸾哥儿见甩不开他,劈手一记耳光抡圆了打过来,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孝逸粉白的面颊登时仓起了一大片。咬牙切齿唾了一口在他面上,
“恁没廉耻的汉子!从今以后见一次打一次,只管大耳瓜子伺候,打不死你这龌龊的脏东西!”
孝逸吃了一惊,那个无情冰冷的梦境果然成真,一时间放开了手臂,也不知道脸上疼是不疼,失神落魄的,带着那口唾沫呆立在原地,任凭鸾哥儿疯一般跑了开去。
光远也不知道三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只是妹妹若能从此放下这段孽缘,即便有什么天大的误会,也任由她去吧……
孝逸慢慢抬起头,但见皇帝远远地站在二楼上,平平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知道一切都已经无可挽回,用袖子拭去了脸上的唾液,含泪转身,决然而去。
入夜,皇帝慢腾腾走进紫宸殿,坐下来道:
“孝逸呢?如何不来接驾?些许小事也承受不了。”
宫女上来回道:
“小爷始终不曾回来,早上不是去了慈恩寺降香?”
皇帝吃了一惊,
“酉时即回,难道没进紫宸殿?”
命人速去两仪殿清儿那里寻找。清儿忙走过来,惊奇道:
“自打镜殿下了车,臣便自己送怀卿回来,哥哥不是奉了皇命去镜殿见什么人?”
皇帝急道:
“车驾在哪?”
不多时便有宫人回道:
“天黑时分,孝逸公子坐着那架马车出宫去了,奴婢们见还是那辆车,也不曾细问,只说是落下了什么东西,务必出城找找。——如今早出了玄武门了。”
皇帝目瞪口呆,孝逸那绝望的眼神再次浮现在眼前。知道他此次负气出走,果然非比寻常。一叠声的只叫:
“快传周培公来!”
不多时培公从外面急急进来。
——太白楼的事情刚刚了结,培公留在那里讯问那个赵大才子。
便见皇帝跺脚道:
“你那亲亲的好哥哥再次逃了,可有什么法子找他回来?”
培公大惑不解,
“哥哥刚刚回宫,不是人家害他,他怎会自己出走?”
皇帝叹道:
“都怪朕!昏了头了,这也都是爱他的缘故……”
便将在镜殿内气哄那小妮子的事情一一道来,惹得鸾哥儿和孝逸当场翻脸,打了孝逸一巴掌,吐了一口唾沫就跑掉了。朕看孝逸虽然难过,却也不至于……
培公听罢,呆立半晌,冷冷的道:
“皇上是没想到哥哥素日柔顺乖巧的性子,一向怎么捏怎么是,这次必不敢发作,忍气吞声也就算了,却没想到哥哥居然绝情而去!”
“朕固知孝逸的心胸野着呢,岂肯为了一个小妮子动摇他的决心?——其实也不过是逗那小妮子几句,谁知她火气那么大……”
培公垂头道:
“在这小姑娘的心目中,拿孝逸哥哥当天上神仙一般的人物,皇上这么糟蹋他,有的没的,外人听来,他还是个人吗?”
皇帝却自己咕哝道:
“好没来由的糊涂种子!瘦得仔鸡一般,孝逸怎会钟情于这样的姑娘?”
周培公站起身来,气愤愤的向外便走。皇帝急道:
“爱卿哪里去?”
“找个女子成婚!”
周培公头也不回。
“混账!你捣什么乱!终身大事岂可儿戏,匆忙之间又去哪里拽个女子回来?”
周培公走到窗下,扶着窗棂大声道:
“趁着皇上还让娶老婆,务必寻一个回家,哪怕她是无盐丑女!若是哪一日,皇上不许面首们娶老婆了,见到喜爱他的女孩,就把床第间的丑事抖出来,末将们都不要活了!”
皇帝听说,一屁股坐在龙椅上,自己寻思半晌,忍不住哑然失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