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谦揉皱了那张含着眼泪的信笺,心,仿佛在滴血。叶惜然,你的心,真狠呢!
急救室的门打开了,一名身穿无菌服的年轻医生匆匆而来。
"医生,病人怎么样?"一直坐在一旁的皓然腾的站了起来,拽住了医生的手。
林若谦似是从遥远的地方回过神来,他的黑眸里一片的潮湿,抬头看向医生的方向。
"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医生的话是无情的,是冰冷的,瞬间浇灭了外面等候着的所有人的希望。皓然身形踉跄一下,颓然地扶住了墙,沈琳一脸的惊疑不定,继而又是垂下头去,然后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苏婷失声痛哭,伏在男友的肩上。
林若谦身形剧烈的颤抖,忽然之间迈开步子向着急救室而去。
"然然!"他一把推开了急救室的门,高大的身形奔了进去。急救室里,那张冰冷的手术床上,躺着他最最心爱的女人,让他内疚一生,却是又恨又爱的女人。
她的身上盖着白色的被单,上面血痕点点,让人触目惊心。她的脸上毫无血色,她的头上,那一圈一圈厚厚的纱布下,长发凌乱地垂在雪白的床单上。她的眼睑轻合,她的长长的睫毛像是小扇子一样低垂着,她,像是睡着了。
他的脚步忽然间踉跄起来,像是坠了两块巨石,然然,你怎么可以这么傻!你死了,能有何用!你死了,叶明川就能活过来吗?
他悲从中来,深瞳中,泪滴簌簌地掉落,他踉跄着奔过去,扑在惜然的身上,"然然,你醒来!你醒来!"
"如果你是为了折磨我,为了报复我曾经的过错,那么我告诉你,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我已经痛不欲生了。请你醒来,不要再继续了,然然,你醒来!"他心碎的喊声充斥整个房间,那撕心裂肺的叫喊让在场的医生护士无不动容。
"表哥。"亚瑟过来扶他。
"你躲开!"林若谦猛的一挥手臂,亚瑟被他甩得一个踉跄。
而他,却是双手抱起了惜然的头,小心翼翼地,像是怕弄疼了她似的,"叶惜然,你给我醒过来,你给我醒过来!"他的手拍着她的脸,"醒过来,叶惜然,醒过来!"
然而,怀里的人,仍然安然如故,像是永远的睡去了一般。
心底的悲痛像是海水的潮汐漫过了心口,他抱着她,仰天大喊,"叶惜然,你要是敢死,我让所有的人都来给你陪葬!"
凄厉的喊声震撼着人们的耳膜,划过寂静的空气,在整个楼道里久久回响...
"妈妈,我今天跳舞得了小红花哦。妈妈,老师夸我跳得好,还表扬我字写得好,妈妈..."
夕阳的余晖洒进那间宽敞明亮的大房子,有一种暖融融的感觉。
病床上的女人,脸色透着几分的红润,像是睡着了一般,而站在她床边的小人儿,则是说的一脸的认真。
"妞妞!"一声慈爱温润的喊声划过耳膜,小人儿立时扭过头去,在看到门口走进来的高大身影时,欢快地叫了一声爸爸,然后扑进了男人的怀里。林若谦一把将小人儿抱了起来,"乖,今天又跟妈妈说话了吗?"
"说了爸爸。"小人儿黑亮亮的眼睛看着她的爸爸。
她没有忘记医生说过的话,他说,如果她每天都对着妈妈说话,说很多的话,她就会醒过来。所以她每天早上起床都会跑过来跟妈妈说话,然后放学回来,也会跟妈妈说话,说她一天里在幼儿园发生的事。
"爸爸,我告诉妈妈,我今天得了好几朵小红花哦,老师还表扬我,字写得好呢。"小人儿的脸上是认真又天真的表情。
"哦,真乖。"
林若谦在女儿白里透着红的小脸上吧的亲了一下。然后又放下,"乖,去玩吧!"
"哦。"小人儿答应着,跑出去了。
林若谦关上门,迈动长腿,向着床上的女人走去。
快三个月了,她依然沉睡。
她没有扔下他们而去,已经是很安慰的事了,不是吗?林若谦的心头酸酸胀胀的。他拉过椅子在女人的床前坐下,伸手轻柔地抚上她的脸颊。比起刚出事那阵子,她的脸色好看了不少,人,看起来也丰腴了,更像是多年前初见她的时候。
他的手指将她额前的留海向后拨了拨,眼前便是一块面目狰狞的伤疤。那天,不知流了多少的血,他抱着几乎像一个血人的她,冲进医院,他对着医生大喊,"你们一定要救活她!"
那时的悲伤和嘶喊还震动着他的心弦,恍眼,竟已是近三个月之前的事。他微叹一声,执起女人微凉的手,用他的大掌包裹住。
"然然,不管你心里还有没有我,不管你是如何地想要追随叶明川而去,但请怜及你的女儿,她是那么地想念你。请你醒过来。"
他用他的深沉的眼神,用他的碎裂后,已经变得麻木的心,在跟她说话。他将她的手放在他的胸口,心脏的位置,"医生说,你或许可以听到,如果你真的听到了,请你醒过来,然然。"他的喉头忽然间一噎,握着女人的手一下子收紧,痛苦的神色布满男人清俊的容颜。
"然然,如果你是在折磨我,我已经尝到了痛苦的滋味,心爱的人就在眼前,可是她无法醒来,然然,我的痛苦,你知道吗?你的心,全部追随了叶明川而去,我,却在这里苦守着你醒过来。然然,我真的快要撑不下去了,然然..."
眼泪布满眼底,接着,簌簌地掉下来,砸在被男人的手掌包裹住的女人的手上。
迅速地**。
"爸爸,有个阿姨找你。"小水晶轻手轻脚地进来了,林若谦忙拭去眼角的泪痕,眼底的痛苦隐去,对着女儿展开了笑来,"哪个阿姨?"
"她说她叫LISA。"小水晶说道。
林若谦敛眉,然后牵起女儿的手向外走去。
LISA穿着橙色的大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埋着头,似乎在想着什么,听见楼梯处传来的脚步声,她抬起了头,目光看到林若谦和他手里牵着的小人儿时,怔了一下,然后站了起来。
"林哥。"
"LISA,坐吧。"林若谦淡然道。
LISA黑眸凝视着林若谦的脸,她看到这个男人的脸上,没有任何异样的神色,只有一如既往的淡然,不,应该是比之以前,更加的淡然。
"你女儿真可爱。"LISA笑笑说道。
"呵呵,是呀。"林若谦清俊的容颜上露出难得一见的笑来。只有说到他的女儿,才会有的笑容。LISA心里涩涩的感觉。
林若谦搂着女儿在沙发上坐下,将小人儿圈在怀里,手指轻轻地摸摸小人儿的脸,然后又把小人儿抱起来坐到腿上。LISA侧眸看着那个男人和他的女儿,眼前的一切是那么的自然。一个宠爱女儿的慈爱父亲,一个漂亮可爱的女儿。她的心,怎么会这么难受?
LISA有些失神。
林若谦的声音淡淡地扬了起来,"伊皓非常喜欢你,你可以试着和他接触接触。"
LISA心头一动,她再次侧眸看过去,却见身旁的男人,连眉眼都未抬的,看着他的女儿。俊逸的眉俏眼角,全都是温和的笑,但不是对她的。是对那个他怀里的,小小的人儿。
不知怎的,LISA心里竟是有些隐隐的醋意。她知道那是不对的,那是他的女儿,可是她竟是控制不住的让那股子醋意滋生。
她没有接林若谦的话茬,却是若有所思地说道:"林哥,你累吗?"
林若谦脸上的笑意凝了一下,LISA的话若有所指,林若谦面上仍然淡然若素,淡淡却是有了几分犀利的眸光瞟过来,"心甘情愿,所以不累。"
他的话若有深意,却是让LISA的心头一凉。
心甘情愿,所以不累。
对一个早已不爱他的女人,甚至连亲生女儿都可以轻易抛下的女人,他竟是心甘情愿地照料她。尽管她只是一个活死人。
LISA的心里隐隐地痛起来。
小水晶黑亮亮的眼睛看过来,小小的人儿似乎已经明白了一些什么似的,她看看自己仍然淡笑如故的父亲,又看看不远处坐着的漂亮阿姨,然后,小手搂了父亲的脖子道:"爸爸,我们去踢球好吗?"
"好。"林若谦温笑着点头,却是看都没再看LISA一眼地站起身来。
LISA心头更凉,自己在这个男人心中的地位可想而知。她缓缓地站起身道:"我走了,林哥。"
"再见。"
回答她的是男人淡然如风的两个字。
LISA的眼泪簌的掉了下来,她身形匆匆地走了出去,她怕一个耽搁,就会泪湿满脸,就会被那个男人和他的女儿看到。
她不想。
夜色已深,一点闪烁的星火在窗子前忽明忽暗。颀长的身形久久地伫立,指间的香烟燃尽的时候,他将烟蒂碾在水晶烟缸里,然后转身离开了他的卧室。
轻轻地推开隔壁房间的门,那盏亮了将近一百个夜晚的床头灯,正挥洒着它的淡黄色光芒。
床上的女人,依旧沉睡,眉眼安然。
他无声无息地走过去,在女人的床边坐下,黑眸凝视着女人的脸。久久地,深深地凝视。
床上的女人一动不动地躺着,似乎根本感知不到这个世界。
林若谦想,如果有可能,他真的想化成一阵风,吹进这个女人的脑中,看看她的世界,究竟是怎么样的。
"叶惜然,你这么样的沉睡,你有没有想过女儿?你自杀,为了弥补自己的内疚,你内心无憾,你可以走得安然,那么你的女儿呢?你可以不理我,不管我的伤心和绝望,你也不管你的女儿吗?她还那么小,却没有了亲生母亲的疼爱,然然,你的心太狠了,她是你曾经相依为命的亲生骨肉啊!你竟然为了自己的内疚和不安,你就抛下亲生骨肉不管,叶惜然,世上怎么有你这样狠心的母亲?"
含血泣泪的控诉,声声撕扯着人的心肺,叶惜然,你可还有一点儿知觉?
北京的林宅。
"太奶奶,寿辰快乐,祝太奶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穿着红色衣裙,一身喜兴,一脸太阳花一般灿烂笑容的小姑娘两只小腿一曲就跪在了林家老太太的面前,然后像模像样的还磕了两个头。
看着自己的重孙女那天真烂漫的样子,林老太太一张布满皱纹的脸已笑成了一朵花,"乖孙,快起来。来,让太奶奶抱抱。"
老太太颤颤威威地伸出两只手去。
小水晶咯咯笑着走到老太太的面前,老太太在小人儿那鲜嫩的花瓣一般的脸上亲了一下,便将身旁早已准备好的大红包塞到了小水晶的手里,"来,太奶奶给的。"
"谢谢太奶奶。"小人儿甜甜的声音说道。
"嗯,真是乖孩子。"老太太高兴得眉开眼笑。林丰,伊明珠,全都是一副欣慰的笑容。
林老太太的八十大寿,没有大排筵宴,而是相对低调,只是叫了几家平时走得比较近的朋友,此刻,宾客已经相继到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