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呐,能被麦其土司的话伤到这份上?
那个老家伙实在是太不可饶恕了!
可是还没等梅朵表现完她的愤慨,却听得仁青诺布哑着声音道:"我要为阿哥写一百遍长生经。"
说罢,就向书房走去。梅朵站在原地,盯着他的背影感到不可思议,原来他那红眼睛不是因为伤心愤怒,而是因为对多吉次仁的担忧呀。
第一次,梅朵知道了仁青诺布对他家人的感情有多深。他对家人的感情深到可以辱骂唾弃不放在心上,但是他必定会全心全意的去心疼每一个亲人。
梅朵的嘴角轻轻的扯开,恐怕,这就是一个傻子的单纯吧。像她,像达杰索朗,是绝对不会对不一条心的亲人付出一颗真心的。
当然,看走眼的时候另算。
自打仁青诺布说要为多吉次仁抄长生经起,他就开始了十分有规律的生活。早上睁开眼,先躺在床上为阿哥念上十遍经后,才下床穿衣洗漱,而后吃早饭前,念经。吃完了早饭,前往书房抄写经文,这一吵基本上就是抄到了中午。而后午饭,照例的饭前念经,午饭后午睡小会儿,起身后又是开始抄写经文。直到下午晚饭前,离开书房到经堂里去敲敲木鱼念念经,念一百遍经文后才去吃饭。
这般严以律己让梅朵惊叹。这般的爱,想必原来兄弟关系也是很好的吧,那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呢?
时间在念经之中过得很快,多吉次仁在高烧昏迷了几天几夜后,终于又被念经声吵起来。他的伤口恶化的很厉害,而且伤的很重,那彪形大汉砍得很疯狂,基本上削掉了多吉次仁左边的半个肩胛骨。就算是多吉次仁现在好起来,整个脖子左边相当于是没有用的,并且疼痛难忍。所以多吉次仁自打醒来以后就躺在床下,吃喝拉撒全在床上,没有几天房间里的味道就难闻的受不鸟。
麦其土司也渐渐去的少了。
麦其土司的心一旦放下来,就要开始追究责任了,首先就是先把家兵那群人一一盘问,询问是什么情况,怎么会几百个人就剩下了二十多号回来。这一问,立刻火冒三丈,感情那汪觉土司压根就没有管多吉次仁,出发没多久就擅自离开了!
好啊,好啊!
麦其土司真是怒极反笑,他活了一把年纪了如今竟然被一个毛头小子给玩了。
好,真是好!
以后汪觉家不要想从麦其家得到一丁点好处,绝对别想!
殊不知,达杰索朗和麦其家结盟的唯一理由就是图麦其家的兵,结果一发现这兵又少又弱的就立刻完全不稀罕了。
正巧,在麦其土司调查出事实真相的时候,达杰索朗来信了,信上没有几句话:"麦其土司:你那一点虾兵蟹将连我联手都不够瞅的,看来你们麦其家除了靠罂粟赚了点白银外,真的是一无是处。呐,正好,我把罂粟种子给德钦土司了,不谢,希望你麦其德钦两家一起发展壮大!——达杰。"
看完了信,麦其土司一个气急攻心就给昏了过去。
这个混蛋!
罂粟就是麦其土司的命根子,就是麦其土司今后几十年都会依赖的东西,可是没想到这个可恶的汪觉土司竟然把罂粟种子散到了德钦家!
啊——真是让麦其土司恨得牙痒痒。
该如何是好,怎么做才能保持麦其家在罂粟上面的优势?这个问题成了麦其土司担忧大儿子身体后的第一大问题。
眼看着秋收在即,想一想他那几大块种植罂粟的地方,可以预料得到该是如何的丰收景象。
恩,可得好好想一想。
仁青诺布的祈福工作还在继续,梅朵没了能够说上正经事的人,也开始无聊起来。而无聊的时候也显得比较清闲,因为她可以随意的出门,穿得朴素一点,到寨子里,到田头见去听一听那些百姓们的聊天,在和别人聊天的过程中,她就清楚的知道了如今仁青诺布的威望可以说是源源上升,而大少爷多吉次仁在百姓们的口中竟然病情已经恶化到:没救了。
没救了?说这话的人得对生活抱有多大的悲观态度啊,况且,也太不实事求是啦吧!
多吉次仁明明渐渐好转起来,虽然说还不能下床,但是意识已经清醒,可见脑子还没事。
就在这静静的消耗时光中,听闻消息成了梅朵最大的派遣无聊的方法,可惜,她能够收集的消息除了这附近就还是这附近,更远一点的德钦家的事情、汪觉家的事情、甚至于拉巴茸家的事情她不能知晓分毫。
转瞬之间,花了整整两个月的功夫,仁青诺布才将他规定下的那一百遍长生经给抄完。仁青诺布拿着厚厚的一沓去了多吉次仁的房间。梅朵没有跟去。
多吉次仁的房间味道古怪,有些许的草药味道,也有大量香的弥漫,但更多的是臭味,房间、身体、床褥散发出来的臭味。
仁青诺布进去的时候,多吉次仁正清醒着。为了经常的通风换气,房间的房门已经不关,只是搭上了一层帘子。房间里面不仅味道不好,光线还很弱。多吉次仁察觉到屋外的明亮由于门帘的掀起而射了进来,他欣喜而渴望的望着,但是却不敢移动身子分毫,一动就好像粉身碎骨般的疼痛。
他想看一看是谁来了,会不会是阿爸,阿爸已经许久没有来看过他,他想向阿爸保证他一定会好起来,一定会重新熟练没有左胳膊的身体,他一定会...
想到这里,他一怔,意识到就单是没有一条胳膊这一点,他这辈子恐怕就再也好不起来了。
有人从小小的屏风后面显出了身子,多吉次仁期待的瞥眼睛看过,甚至"阿爸"两个字都已经在舌尖滚了一圈,可是,来人并不是他现在最想见的阿爸,而是他一直没见没最不想见的弟弟,仁青诺布。
仁青诺布没有对房间里面的味道和光线皱眉,要知道,就是现在连多吉次仁的贴身侍从也不愿意进这个房间里来。仁青诺布放轻了步子来到了多吉次仁的床前,生怕打扰到他阿哥的养病,可是他的阿哥太敏感了,多吉次仁对于仁青诺布几乎听不见的脚步声两个字评价:"真吵。"(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