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没想到她会如此蛮横和凶猛,一时不觉,脚步一个踉跄,差点扑倒在地上,要不是何翠适时扶了她一把,恐怕老太太这一摔可不得了。
老太太心有余悸地大口大口喘着气,惊魂未定地瞅着李昕。
李昕坐起身,半扶起贝毅,俯首,轻轻地在他唇上亲了一下,让他软棉棉的身体趴在她背上,附唇在他耳边轻声道:"毅,我们回家..."
老太太回过神来,看着她突兀的动作,战战兢兢问道:"李昕,你想要干什么?"
"我要背他回家!"她调整好姿势,让他的身体轻靠着她,像是随时准备动作。
老太太瞪大了眼,语气开始结巴起来,"你,你,你怎么可能..."
李昕深呼吸一口,打断她,只是用着轻缓的嗓音一字一顿重复道:"我说了,我会背他..."
而所有人,完全对她的话没有怀疑,因为她已经在用行动告诉众人,她真的打算用她那小小的身躯将这个高大的男人背回家。
男人身体大部分的力量一靠在她身上,她的背立即驮下去三分,就像一枝被风吹弯了腰肢的柳树。
她吃力地背起贝毅,挪动脚步,才走了一步,顿时两个人一起摔倒在地上,她这一摔,原本额头上已经开始凝固的伤口又擦到地面,即时涌出了新一波的鲜血。
可她似乎却完全没意识到伤痛,只是急切地转过身,心疼地轻抚着男人的脸,"毅,对不起,痛不痛?"
男人紧闭着双眸,一点生息也没有,更不可能回应她,她理了理他的头发,轻扯了一下唇角,"对不起,我不能让他们碰你一丝一毫,我不会让他们将我们分开的,不会的,你放心..."
说完,她又再一次缓缓地扶起他,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娇小的身体哪背得动高大的男人,一次次好不容易背起他,没走两步,又倒了下去。
她额头上还在不停地流血,可她却全然不顾,拂去他西装上的灰尘,一脸歉意道:"对不起,毅,我知道你很爱干净,你忍一下好不好?等回了家,我帮你洗干净..."
她将他的手搭在她胸前,半拖半背地缓缓走了几步,就这么几步,她就累得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她将两人的身体轻轻地靠在门框上,轻声道:"毅,等回到家,我再给你做盐酥鸡好不好?"
男人继续沉默,她调整了一下呼吸的频率,思索了一会,又说道:"嗯,还有辣白菜,我偷偷告诉你哦,其实厨房的储存柜里面我还多做了一罐没拿出来,我知道你爱吃,可是医生说有心肌炎的人最好吃清淡,不能吃辣,所以,我才会偷偷藏起来的..."
她絮絮叨叨地在他耳边说着一件一件小事,就好像他此刻是清醒着的,只是忘了要回应她而已...
熊猫背过身去,头靠在墙上,一下又一下地用力将额头撞在坚硬的墙上,咸湿的泪水模糊了眼前的一切,他将拳头伸进嘴巴里面,痛哭流涕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让他们这么难..."
关小刀和郑大钱两人也早就隐忍不住,抱在一起,张嘴互相咬着对方肩膀,滚烫的泪水打湿了彼此的衣服,晕开了一片哀伤的痕迹。
不知道是第几次跌倒,又是第几次爬起,这一次,李昕刚扶起他的身体,起来的瞬间只觉得眼前一黑,虚弱地又马上倒了下去。
跌倒的瞬间,她不忘将自己的身体堑在下面,让背上的男人不至于再次受伤。她抱着他,乏力到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而这时,原本紧闭着双眸的男人却突然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他仰起头看着夜幕,开口第一句居然说的是,"星星好亮啊,真像昕儿的眼睛..."
所有的人,看着这一幕,难以自抑地拗哭...
他们的爱也许没有感动天,感动地,可是却给在场的所有人上了人生中最心灵震憾的一课...
漆黑的夜,天幕被拉的很低,带着几分压抑,如水的月光,一铺而泄,透过原色薄麻窗纱远远地投射进来,与室内的橘黄色光晕交相辉映,光亮照人。
偌大的卧室里面,一个有着无懈可击完美面孔的男人此刻却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受伤的左手和左脚夹着木板,缠着绷带,那绷带的白几乎要跟他脸上的颜色溶为一体。
大床的一侧,坐着一个面容憔悴却不失清丽的女人,她的额头上同样包着一圈绷带,呆呆地坐在男人身旁,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
"毅..."她轻轻地唤了床上的男人一声,她的声音很恬静,像是清澈的泉水流过一般,没有一丝污染,没有一丝嘈杂。
卧室里面弥漫着一股药膏的味道,她微微勾起嘴唇,眷恋的视线不曾离开过那个冷峻的男人,已经过了一天了,她的脑海里面还在不断萦绕着他说过的每一句话。
他说她是他认定的人,一辈子都不会改变。
他说跟她在一起,永不后悔。
他说永远也不会放开她的手,永远也不会跟她分开。
他说就算手脚尽断,就算不能站起来,用爬的也要爬到她身边。
他真的做到了,他努力做到了他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承诺!
她垂下头,看着自己在地上的倒影,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人,在他眼里,她却觉得自己是个公主,被他捧在手心里。
他也许并不知道,他说的每一句话对她而言,都是一次心灵的震憾。
清冷的嗓音,淡淡的凝视,轻柔的动作...每一样都让她迷恋不已。
一次次的变故,换来一次次的感动,以及一天胜过一天的喜欢。
她想,爱一个人爱到极致的感觉就是尽管他就在她眼前,她却在心底想念着他罢。
她记得那一天,在海边,她向他告白,却原来,说喜欢的时候,已然是爱!
是的,这一刻,她分明感觉到自己内心无法言喻的汹涌情潮,她爱他啊,好爱他,爱到骨子里,爱到血液里!
她的爱就是每天起床第一眼看到他,捕捉他安静如天使的睡颜。
她的爱就是每次唤着他的名字,心底都会情不自禁感觉一阵颤动。
她的爱就是他用大掌包着她的手,温暖得像要冒汗,也舍不得一点点松开。
她的爱就是尽管外面是寒风凛冽的冬天,只要他在身边,却有一股春意盎然的暖意。
如果爱一定要用什么来衡量的话,那么她爱他,一如生命...
倘若他醒了,她定要大声地告诉他,她的心意。
可是,他已经昏睡一整天了,轻浅的呼吸像是羽毛被风拂过似的,她从自己头上扯了一根头发放在他鼻息下面,看到头发被轻轻地吹动了起来,她才放下心来。
听他平缓仿佛只有60的心跳,她的胸口突然迸出一股剧痛,心如刀绞,如果说爱情如巨石,此刻她的心境被它压着坠入沉痛的漩涡,不能自拔。
而她,情愿陷入这样无法回头的情感里面,爱到无法自拔,爱到无路可退。
因为,爱他,是她做过的最幸福的一件事。
她俯首,轻轻地在他额心印下一吻,心里暗忖:老天,如果可以,我愿以我所有的一切与你交换,只求换得床上男子的一世安好!
因为,这个男人有着一颗全世界最纯净的心灵和一对最强大有力的臂弯,她再也不愿意他为了她毫无生气地躺在病床上。
他现在好安静啊,安静得像是星夜里的一缕空气,让人很容易忽略掉。
老麦像是知道他受伤了一般,安分地守护在他的床边,用它毛茸茸的脑袋轻轻地磨蹭着他的胸膛。
她执起他那只完好的右手,用脸颊轻轻地婆娑着他微有些冰冷的掌心,这样寂寥的夜晚,她极度害怕他这种安静,仿佛没有生命的安静,让她莫名地就生起一股恐惧感。
看着他微蹙起眉峰的睡颜,仿佛在睡梦中还不得安稳,眼眶迅速泛红,却干涩地一阵一阵扯痛。
她的心好像是因为痛到了极点,所以,反倒流不出一滴眼泪。
她的手轻轻拂过他受伤的地方,柔柔的,缓缓的,不敢多用一丝力气。
他像是太过疲倦,又像个贪睡的孩子,不愿意睁开眼睛。
她的心里很矛盾,既希望他马上醒来,又希望他可以睡久一点。
接骨太痛,她不忍心看着他受折磨,所以才央求关小刀给他注射了麻醉针,只是一旦醒来,这种痛恐怕得持续好几天。
她知道她的王子很勇敢,就算再痛,他也坚持着不吭一声。可是,她却不是一个勇敢的女人,她害怕看到他隐忍的表情,那会让她心碎,她更怕自己在他面前崩溃。
可是,她无法阻止他朝她狂奔的脚步,就像她无法阻止自己向他靠近。
他们的感情就像日月之辉,缺少了任何一方,都将不再完整。
风徐徐地从窗外吹了进来,拂起她的长发,她的目光就像空气中的尘埃牢牢地粘在他的身上,犹如城堡里的玫瑰一样,看着的只是城墙上的一角天空,却坚定地守护着她眼中的整个世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