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将来不管发生什么事,务必要记得坚强。"老僧人的普通话并不太好,怕她没听懂,特意用缓慢的音调说了两遍。
坚强?
曾经一度她因过度的打击而消沉过,那时候,陪在她身边的始终是那个男人。
而那个教会她坚强的男人,现在在哪里呢?在做什么呢?
明明酒店里面开足了暖气,可她却觉得从脚底尖开始有一股寒气一直伴随着她,直达她心底。
"叮咚!"
听到门铃声,李昕收回自己的情绪,会按她门铃的只有一个人。
她拢了拢身上的衣服,确定自己并未有任何的裸露才出去开了门。
门外,欧阳烈手中拿着一瓶红酒,温柔地朝她笑。
"有点睡不着,今天晚上好像月亮很美,一起喝杯红酒?"
李昕直直看向欧阳烈,见他眼中清澈如水,考虑了几秒,无声地让出位置让他进了来。
关门时,她的眼神闪过一抹很深沉的光芒。
欧阳烈从柜子里面拿出酒杯,斟了一小杯递给李昕。
李昕端着洒杯小抿一口,并不深饮。
视线不由地又扫向摆在茶几上的手机,小小的白色手机,一片死寂。
她轻叹一口气,她在胡思乱想什么,手机电池不是一早就被她掰下来了么。
她望向窗外,漆黑的夜,没有繁星的点缀,可月光却很美,静静地流淌在这片纯净的夜空。
两人一时无话,欧阳烈不说话,而李昕向来又是那种待开发的主,所以,她也乐意两人就这样沉默着。
她安静地坐在沙发上,就像从异域误闯进地球的精灵,有些迷茫,有些慌张,却轻易夺走了世人的呼吸。
她身上的白色浴袍将整个人包裹在里面,柔美的侧脸看起来那么惹人心怜。
来到这儿的短短几天,她好像又瘦了,用餐时总是吃得很少,尖尖的下巴显得更加俏丽,却让他升起浓浓的担忧。
"今天累了吗?"欧阳烈选择这安全的话题开口。
天知道他其实想要问的不是这句。
他想问她,离开了那片天空,她真的快乐不起来么?
她轻抬起螓首,望他一眼,唇角扯出一抹微笑,"没有..."
那空洞的笑容令他的心一阵一阵揪紧。
他起身,蹲坐在她脚边,爱怜地摸摸她头发,"不想笑就不要笑..."
她身体一僵,收起脸上的情绪,望着门口幽幽道:"欧阳,我困了..."
欧阳烈脸色一滞,自然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他深深地望她一眼,终是咽下到口的话,起身告辞。
"晚安,好好休息!"
她轻点一下头,"晚安。"
走到门边,前面的他突然转身,突然其来的变化,让紧跟在后面的她根本刹不住脚步,一把撞入他怀里。
她局促不安地想退开,而他却趁机用高大的身体将她压在门外,男性独有的麝香味道及酌人的酒香喷在她脸上,"昕..."
李昕轻叹一口气,眼神没有慌乱,没有惊惧,只有一抹了然。
该来的,终会来。
她低垂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淡淡道:"欧阳,不要让我对你仅有的好感都消失殆尽。"
欧阳烈一愣,大手蛮横地抬起她的下巴,随即看到她清澈的眼神,表情一滞,竟是有些不敢与她对视,嗫嚅唤道:"李昕..."
李昕别过头,将眼神投向远处,轻轻道:"有些事简单一点不好么?"
其实她并不傻,很多事情,她只是不想去深究。
比如,那天欧阳烈为什么会知道她要离开。
有些事,她想简单一点,单纯一点,可事不如人愿。
欧阳烈轻叹,没有放开她,着迷地用手指勾着她胸前的黑发把玩着,意有所指道:"感情,永远都不可能简单。"
"是么..."她轻轻地附和,更像是叹息。
就像她和贝毅,他们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根本简单不了。
欧阳烈循着她的视线望去,她的目光正好落在房间里面正用来装饰的钢琴壁画上面,知道她定是又想起了那个男人,妒忌以及被她看穿的狼狈,心里升起一股恼意。
他深呼吸几口,强自压下心中的酸涩,认真地瞅着她道:"李昕,你就不能考虑一下我吗?"
李昕闻言,嘴角浮起一抹很虚浮的笑容,眼神里面盛满他似懂非懂的深沉悲哀,轻启红唇,说出来的嗓音有些缥缈,"欧阳,你还不明白吗?我跟贝毅不可能,难道跟你就会不一样?"
他们跟自己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啊...
欧阳烈反射性地摇头,焦急地向她解释,"不一样,我会说服我爸..."只是他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底气全无。
那双澄净的眸子仿佛能洞悉一切,她没有反驳他的话,只是用一种很深很深的目光瞅着他。
他感觉自己从未有过的狼狈,俊眸紧紧地盯着她,泄愤般地紧紧箍着她的肩,"为什么你能那么理智?"
她惨然一笑,眼神就像漆黑的夜黯淡无光,"理智?你错了,我其实一点都不理智..."
如果理智,她就不会跟贝毅开始。
如果理智,她就应该收下郭文君开给她的支票。
如果理智,她就不会喜欢,甚至爱上。
有些东西需要争取,有些东西只能放弃。
放弃不代表不爱,是不能...
感情是需要条件成全的。
两人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各怀心思,许久,李昕才开口道:"欧阳烈,明天我们就回去吧..."
这么纯净的地方不适合自己。
她的心早就起了一阵阵涟漪,平静不了。
"好。"不甘、愤怒的情绪在他心里不停地发酵,可却被他死死按捺住,最后他只能艰涩地点点头。
下了飞机,站在机场,深呼吸一口,李昕突然顿住了脚步。
仿若是看透她的迟疑,欧阳烈一脸轻松地提议,"要不,天那么冷,我们去喝杯咖啡?"
不由分说,他轻轻拽着她的手走向门外。
他带着她来到机场不远的一处咖啡厅。
温暖的咖啡端在手里,杯沿微微地颤动着。
欧阳烈看在眼里,蹙起眉,看着她止不住地微微颤抖的指尖,他伸出大掌想要覆盖住她的手背。
可他的指尖才刚碰到她的皮肤,她立刻缩回手,而且因为动作过大,烫热的咖啡洒了出来,落在她手背上。
"抱歉..."
李昕看着红红的手背,摇摇头,只好先去洗手间处理一下。
欧阳烈不放心地跟着起身,心里却在想另外一件事,刚刚他注意到她似乎并不关心是否被烫伤,而是怔怔地看着手背上的伤疤出了神,那个伤疤好像是用烟头烫出来的。
它是否有什么意义?
站在洗手间外,欧阳烈将手机从口袋里拿了出来,按了几个号码,浓眉皱起,又塞回口袋中。
然后,他又一次掏出手机,再塞回口袋,如此这般,反复了几次。
他似乎是想干什么?
却又犹豫着始终做不了决定。
终于,他还是按响了某个电话,"喂,我是欧阳烈..."
不久,李昕从洗手间走了出来,她朝欧阳烈一笑,示意她并无大碍。
欧阳烈黯然一笑。
李昕装作自己看不懂他受伤的表情,转过身往座位走去。
没走几步,她脚下的步伐一顿,一首熟悉的钢琴曲目开始流淌在这间咖啡厅。
她全身猛然一震,这首曲子...
她用目光搜寻着不大不小的咖啡厅,只见吧台隔壁,一个女钢琴师正熟练地演奏着这首曲子。
心脏在这一刻突然狂跳起来,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似乎有些被她一直忽略的东西,突然在这一刻变得清晰起来。
她三步并二步走到钢琴师旁边,又急又快地问:"你好,请问这首曲子的名字叫什么?"
女钢琴师一怔,虽然被不礼貌的打断,但眼前这个女孩子好像是急欲知道什么似的。
良好的教养让她仍是微笑地点点头,"是《爱恨恢恢》。"
说完,她将琴谱以及里面的歌词递给李昕看。
"有些爱逃不出天网恢恢..."
"你一来我依然插翅难飞..."
"天网恢恢,插翅难飞..."
她不停地呢喃着这几个字,眼泪吧嗒吧嗒地掉在手背上,沾湿了琴谱。
瞬间,胸口,就像被人用铁锤重重敲了一下。
泪水,肆无忌惮地模糊了双眼。
原来,他将他的心情早就全部倾注在那首钢琴曲上,而她却根本有听没有懂。
她记得第一次离开前的那个晚上,他一遍一遍弹奏着这首曲子。
欲言又止的眼神似乎想告诉她什么,可她只顾着沉浸在自己悲伤里面。
原来,那时候他就已经...
可为什么她直到今天才明白?
不必等到世界末日,她的地球已然崩塌...
她抱着琴谱蹲在地上,无视于这是一间高雅的咖啡厅,放声哭泣。
小小的身子绻缩成一团,紧紧地环住自己的双膝。
她哭得是那么伤心,那么真。
好像丢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一般。
就连咖啡厅的工作人员也不敢上前来劝说,只能拿着纸巾无助地站在她身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