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瑟推开门,墨离转过头来,看到她,眸中光芒一闪,雅瑟绝望地笑了笑,“我的孩子没了。”
墨离看着她近乎狂乱的神情,心里一软,她又变成那个无助的小女孩,需要他,依赖他,在做噩梦中醒来第一个叫的名字是墨离,偎在他怀里,断断续续讲梦中所见,在他的怀抱中再度睡去。他是她的全世界。
墨离走上前想抱住她,她的一句话却让他停了下来,再也无法上前,“你做的,对不对。”
墨离自嘲地放下张开的双臂,薄薄的唇苦涩地紧闭,原来她是来兴师问罪的,自己竟然以为他还是她难过时第一个想到的人。墨离恢复了高高在上的威严,干脆地答道:“不是。”
雅瑟摇着头,不可置信地说:“你撒谎,就是你,我有了孩子就可能破坏你的计划,所以你把我的孩子夺走了,就是这样的!”她的云鬓散落下来,凌乱的落在背上,嘴唇颤抖着,一双眼睛像黑暗中的火光。
墨离走过去关上门,“我从来没骗过你,不是我。我不喜欢那个孩子,可是。”
他干笑了一声,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包容,什么时候这么迫切地为自己辩解。
“我承认我想过,可我什么都没做。”
雅瑟神情怪异,在偌大的寝宫里漫无目的地游移着,目光空洞无神,她喃喃自语地恳求说:“你承认我又能把你怎么样呢?你就当可怜我告诉我那个人是你,就当可怜我,行不行!不要告诉我连我的姐姐都骗我好不好。”
墨离已了然,此时只有默不作声,任雅瑟拉着他的衣袖,雅瑟已泪流满面,“为什么不是你,我宁可那是你!”她哭得声嘶力竭,靠在他怀里,全身的力气都失去了。
墨离抚摸着她的后背,此时这个女人的喜怒哀乐已全然和他没有一点关系,他虽然抱着她,还是一个局外人,他感到莫名的惶恐,第一次这么无能为力。
雅瑟一袭白衣坐在桌边,玉箫走进来,“你的身体怎么样,听说昨夜出事了,我明天就要走了,今晚来陪陪你。”
雅瑟苍白的脸上绽开一抹笑容,她拿起盘中的蜜饯,放在嘴里,慢慢地咀嚼着,又拿起一颗,她不停的吃着,看着玉箫,脸上是陶醉的笑,这是她小时候最爱吃的东西,刘嬷嬷却不从让她多吃,现在没有人管她,她可以爱吃多少吃多少。
“别吃了,忘了刘嬷嬷的话不成?”玉箫脸色一沉,语气没有丝毫波澜。
雅瑟无动于衷,盯着她,一颗接一颗的吃,玉箫移开目光,索性一拂袖,盘子落在地上,蜜饯洒了一地。
“别吃……对牙齿不好。”玉箫不敢看她的眼睛。
雅瑟望着她,“你是我姐姐啊。为什么,为什么连我唯一的亲人都算计我?为什么啊?!”
玉箫抬起头,尖尖的下巴倔强地绷着,“我们在那场大火里就死了,现在我们没有自己,也没有资格和能力让一个无辜的生命来到这世上,孩子只会成为你的牵绊,让你死得很惨。”
雅瑟摇了摇头,泪珠滚落,“是不是我太没用,我不够狠,不够绝,我早该死在那场大火里。”
玉箫站在那里,纤弱的肩膀倔强地耸着,定定地看着雅瑟,“过去我们发过的誓,你不要忘了,咫国未灭,你我都不是自己。”
清晨墨皇将要离开,咫皇和众臣送行,墨离的目光掠过雅瑟,遇上雅瑟凄凉的眼神,她脸色苍白浮肿,发丝凌乱,端庄全无,像一个将被遗弃在荒岛上的孩子,明明很怕,却固执的不肯哭出声来。
有那么一刻,墨离真的想不顾一切,带她离开。他的手动了动,最终垂下来。
咫易渊一步踏上,“短短几日与墨皇相聚真是意犹未尽啊,还望以后能再次聚首。墨皇一路保重,你我两国为婚姻之国,愿永世交好。”他高大的身躯有意无意地挡在雅瑟身前,话说得真挚,脸上却冷冰冰的,墨离的目光艰难地从雅瑟身上移开,恢复他一贯的傲然,也冷冷地客套了几句。
江浸辰说:“墨皇请登车吧。”他也阴沉着脸,没有一丝笑意,今日的送别倒是别有一番阴云密布。
墨离和玉箫上了车,雅瑟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渐行渐远。她感到有一道冷冷的目光刺向自己,不过她不允许自己感觉疼痛。
江浸辰站在那里,雅瑟的神态他了然于心,刚刚失去孩子,就和别的男人眉目传情,依依惜别,她到底有没有心?
咫易渊放下奏折,眯起眼睛,缓缓扫视殿下群臣,阴沉地说:“一个小小的池州,连年水患,是不是要朕亲自去治理啊?陈合,朕派你去池州,若是今年再洪水泛滥,你这辈子唯一一次回京城的理由就是带池州大小官员的头来见朕!”
陈合战战兢兢地领了旨,在京城舒舒服服地做了十几年的官,这次皇上不知心情怎么不好,一声令下把自己贬到池州,这辈子能不能回来也是未知,这次陈家可能要浩浩荡荡迁到池州了。
咫易渊看了一眼众人,“还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一并报上来,朕来教你们怎么做!”
殿下鸦雀无声,大家不知这位刚刚登基的新君为何火气这么大,一点儿也没有喜气,好像当皇帝是件多么倒霉的事。
下了朝,群臣松了一口气,出了殿大家举起衣袖擦了擦汗,脸上的表情如出一辙,小声议论着。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位新君烧得绝对是怒火。
咫易渊回到御书房,总管小心翼翼地摆好香茶,最了解皇上的太子妃死了,新皇后宫空虚,少有人解他的喜好,总管也担惊受怕了好几天,生怕什么东西不合了咫易渊的口味。
小太监进来报:“皇上,江浸辰求见。”
咫易渊一皱眉,沉默了一会儿,吐出一个字:“宣。”他向后依靠,慵懒的身形中隐着淡淡的戾气。
江浸辰走进来,白袍白靴,白色缎裤,身形修长潇洒,他几步走到殿下站定,咫易渊抬眼看着他,脸上没有往日的笑意,低低地对宫人说了一句:“都退下。”
宫人低头退去,江浸辰抬起头,语气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在说什么家常事,“是时候把一切说明白了。”
咫易渊居高临下,手扶御案,身体前倾,很感兴趣的样子,嘴角却讽刺地微微翘起,目不转睛地看着江浸辰,江浸辰感到他的目光里刺骨的寒意,他吸了一口气,若不是这么多年的朋友,他恐怕也会脊背发凉吧。
“映月的死是我的责任,我把遗诏给雅瑟,只是让她换取离宫的机会。”
咫易渊高深莫测地玩弄着手中的玉盏,“你就这么肯定我会因为威胁而放她走么?”
江浸辰眉峰一挑:“不会么?”
咫易渊没有回答,只是摇着头道:“看来她比你聪明,知道我的底价。”
“还有一件事,我不会继承左丞相的位子。”
“一个女人而已,和你的左丞相没有关系。”咫易渊恢复了自在的样子,站起身走下丹墀,来到江浸辰面前,目光灼灼:“我还需要你。”
江浸辰一笑:“是我没办法继续留在这里。你保重。”他拍了拍咫易渊的肩,天下可能也只有他可以如此随便的对待咫易渊。
他不等回答,转身离去,咫易渊看着他的背影,突然高声道:“你会回来的。”
江浸辰停住脚步,背对着咫易渊,他抬着头看着殿外耀眼的阳光,似乎在思考什么,少顷,他说:“与其在游戏里越陷越深,不如现在杀了她。”
江浸辰迈步走出宫去,广阔的天空正蓝,高台上的风翻动着他的袍袖,四面八方空旷无人,都是他的方向,都是他的路,为何他的心没有感受到这广阔的自由,反而怅然若失?
咫易渊站在大殿的阴影里,眯起双眼,杀了她,确实是个简洁的办法,江浸辰的心永远不够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