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从前的话,琳琅肯定不会把这当回事儿,但是自从亲身经历过灵魂穿越这一回事之后,她已经无法再用科学的眼光来看待这个充满着未知元素的世界。
仔仔细细,反反复复地将那白须老僧的话默念了数次,竟然也悟出了些道理。
“琳琅。”
恍恍惚惚间,听得有人唤了她一声。
闻声,她蓦然回首。却见菩提树下,百里景修负手而立,不知怎的,琳琅竟是想起了那句:一见楚王误终身。
“走了。”
“嗯。”
琳琅将老僧的话搁在心底,笑盈盈地走上前,与百里景修肩并肩。
离开了古刹,此时天色也已经暗了下去,看着身边走过的人,他们手中都提着花灯,琳琅很是好奇,便问了百里景修,道:“今天是什么节日?怎么他们手上都提着花灯?”
百里景修止步环顾四周,顿了一会儿说道:“听闻坦达有一个习俗,就是每逢月圆之时,家家户户都会出来放花灯。”
说着,百里景修微微抬起头,看着不远处那些隐隐约约的灯火。
“想去看看吗?”他忽然侧首问了琳琅一句。
“好!”琳琅先是一愣,随后很快就点了头。
月影朦胧,水榭歌台的倒影倾斜在水面上,沿河有不少摊位,上面都摆列着许多花灯。做买做卖,人声喧哗,极其热闹。
三三两两的小情人提着花灯,黏黏糊糊从暗处走过。
护城河上烛光点点,一盏盏承载着思念与祝福的花灯缓缓地顺着水流漂向远方。
琳琅与百里景修,途经一个摊子时,卖花灯的老叟拿着一盏莲花灯,十分和蔼地看向琳琅,唤道:“这位姑娘可是要买花灯啊?”
琳琅微微顿足,那老叟见状,立刻又道:“姑娘可将心愿或是心上人的名字写在这盏灯上,待到这花灯平平安安漂远了,便会得偿所愿了!”
琳琅微微一笑,伸手接过老叟手里的花灯,却是装模作样说道:“老人家看错了,我可是位公子。”
老叟刚想回应琳琅的话,却听旁边有人问道:“老人家,你刚才说的,可真能灵验?”
“自是不假,心诚则灵。”老叟捋了捋发白的胡须,回答那人道。
老叟话音刚落,便听“咚……”的一声,一个明晃晃的东西滚落到他跟前,他定睛一看,居然是一锭碎银子!
“老人家,我要一盏。”
百里景修面无表情地从摊子上拿了一盏花灯,提起搁在一边的狼毫,在墨砚中轻捻两下之后,略微停顿了一下,这才在花灯上写了字。
琳琅挑着眼儿想看他写的什么,但怎奈光线太暗,她只瞄见了四团黑乎乎的墨迹。
“老人家,我也要一盏。”
琳琅笑着上前挑了一盏,托着花灯看了一会儿,却迟迟没有提笔。
卖花灯的老叟见琳琅提着花灯一动不动,便轻笑了一声,打趣她道:“姑娘在灯上许个心愿,没准你那花灯被哪位青年才俊给捡了去,便成了一段佳话……”
闻得此言,琳琅笑眯眯抬眸,笑道:“来这里的青年才俊,我可不愿嫁。”
青年才俊会没事到河边捡花灯?那根本就是痴汉们干的好么!而且这里似乎距离风月之地很近啊!
卖花灯的老叟倒是明白了琳琅的言外之意,笑道:“这男子么,逢场作戏自是难免的。”
在旁买花灯的男子们皆是赞同地点了点头。
琳琅的目光掠过他们,看了百里景修一眼,最后落在星光点点的湖面上,她说道:“说我痴心妄想也好,荒诞不经也罢,我想要嫁的人,他只能有我一个,无妾室,无通房,更不能在外头沾花惹草。”
她的这番话太过离经叛道,老叟显然大吃了一惊,久久没能回过神来。
“自古以来,男子三妻四妾乃是常理!你个小女子妒忌之心竟这般强烈!”
一道陌生的男子声音从旁边传来,琳琅寻声望去,却是看一穿着华服的男子铁青着脸走了过来。
这人谁啊!简直莫名其妙好么!
琳琅冷笑道:“训话就免了,我这个小女子生就如此。”
那男子见她丝毫无悔改之意,哼了一声,道:“你们这种女子,简直不可理喻!”
蛇精病!
琳琅算是看出来了,这人一定是遇上了与自己有相同想法的女人,忽然很想结识一下那位奇女子啊!
琳琅也懒得再搭理这个蛇精病,她扭头对百里景修道:“走,咱们去放花灯!”
百里景修没有动,只看着那男子,而那男子也望着他。
有情况!琳琅提着花灯,左看一眼百里景修,右看一眼那位男子,一个想法油然而生:这两人该不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吧!
两人对视沉默了半晌,才听那男子先道:“呵呵,百里景修,许久不见。”
“萧冥。”百里景修神色冷漠。
萧冥带着幸灾乐祸的神色,对百里景修略带嘲讽道:“真是想不到,我们两居然会不是在战场上再相见。呵呵,一个女人便可换回众多将士性命,这买卖确实很合算!”
百里景修垂于身侧的手紧握成拳,萧冥又道:“都说大祁的女人睡起来特别舒服,没准,父王睡得高兴了,你们送来的那个女人还能成为王妃呢。”
琳琅按住百里景修筋脉突起的拳头,扬起脸,对着萧冥笑道:“我先前还奇怪呢,你也算是长得人模狗样了,可为什么你心爱的女人宁愿待在烟花之地也不愿意跟着你?如今么,我却是明白了。”
说罢,看了一眼萧冥那黑如锅底的脸色,琳琅这心里头甭提有多爽快了!
要说戳别人痛处,深通心理学的琳琅,只要她愿意,那还真是一戳一个准。
不再去管萧冥,她笑眯眯又对百里景修道:“我看到那边又卖好吃的,咱们放过花灯之后去尝尝。”
琳琅心情愉快地拉着百里景修一路小跑。
两人来到河边,琳琅蹲下,将点上的花灯小心翼翼地放入水中,手在水中轻轻拂了两下,花灯便打着旋儿缓缓漂离开。
她并没有收回搁在水中的手,而是任冰凉的河水从指间流淌而过。
百里景修也将手里的花灯放入水中,琳琅眨眨眼,想要伸手去捡他的花灯,可谁知她的手还没抬起来,百里景修的那盏花灯却像是借了东风一般,一闪眼就飘到了河中央。
“你在花灯上写了什么?”琳琅索性直接问百里景修。
百里景修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反问她道:“你为何不写?”
琳琅莞尔一笑,似是开玩笑一般说道:“因为我的愿望太多,花灯太小,写不下。”
百里景修没有再说话,只望着她的笑靥。
也不知是不是百里景修的目光太过温和,琳琅被他看得竟是有些心慌意乱,她将目光移开,道了一句,“在这里等我一会,我很快回来。”
丢下这一句话,琳琅站起身,飞速跑开。
等她再回来时,手里抱着一个鼓囊囊的油纸包,她将打开的油纸包递到了百里景修的面前。
“蜜饯青梅,酸甜可口,很消食,你尝尝看。”
一股酸甜的梅子味道扑鼻而来,百里景修从不吃这种东西,琳琅有些遗憾地挑挑眉,从纸包里抓了一颗梅子就丢入自己口中。
入口的梅子确实酸的挺带劲儿,真是生津止渴的佳品。
琳琅微微拧着眉,咽了咽口水,一边嚼着梅子,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真的很好吃,不尝尝吗?”
她的话音未落,就看百里景修缓缓伸出手,将他自己脸上的面具拿下,俯身吻住了她那还带着梅子酸甜的美好唇瓣。
琳琅一愣,连嘴里的梅子也忘了嚼。
两唇相触,却是如蜻蜓点水一般,一触即离。
“琳琅,明日坦达王便要迎你入王宫了。”百里景修低声说到。
“嗯。”琳琅应了一声,却是半点都不在意。不过,她却十分在意百里景修此刻的神色。
她抬起眸子,盯着百里景修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原本还在悸动的心,忽然间就沉寂了下去。她问他,“需要我做什么?”
百里景修脸上的表情虽然没有半点变化,但是他骤然紧缩的瞳孔,却是让琳琅知道,她猜中了。
百里景修在她耳边轻语了两句,琳琅的心却是越来越冷。
“好。”她笑着应了一声。
见琳琅应下,百里景修似是松了口气,“回去了。”
“嗯。”琳琅点点头,跟在百里景修身旁。
原来他带自己出来是这个目的……
回到驿站,与百里景修分道扬镳之后,琳琅脸上笑意全无。
口中的青梅酸得她有些受不了,也不愿再嚼,直接就囫囵吞入腹中,回到屋子之后,她便将那包蜜饯青梅给了阿呆。
琳琅看着穿着自己衣服的玉竹,唤了她一声,说道:“玉竹,这些日子辛苦你了,我们换回来吧。”
“是。”玉竹的话从来就不多。
这一夜,琳琅辗转反侧,夜里下了雨,她也听得清清楚楚。
翌日清晨,琳琅推开窗棂,一眼就瞅见了绑在梧桐树枝上的油纸伞。
琳琅走到梧桐树下,将纸伞取下的时候发现伞柄上绑着一条写了字的绢布。她疑惑地解开绢布,黄色的符纸从里面飘落下来。
在符纸即将落下得刹那,琳琅眼急手快,右手一拂衣袖便抓住了护身符。
想来是被露水打湿的原故,绢布上的墨迹已经晕开。
犹如疾风骤雨、排山倒海的草书正表示了字迹主人的霸气。
琳琅盯着看了半天才看明白那些狂草,她抬头侧目望向院墙之外,抿唇皱眉道了一声:“别以为用一张烂黄纸就能讨好我!”
没人发现她的衣袖之下,握着护身符的手却收得很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