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事情,其实都是有机可循的。
譬如,为何百里景修会忽然要来这宋大将军府?又是为何这般突然?
还有,宋家与顾家的关系。
只要间这些事情都串连起来,就会不难发现,他们都围绕着一个中心事件,而那个中心事件的核心便是,顾溪。
若说顾溪为了复仇,所以不惜牺牲自己的名节用以接近百里景修,而宋家为了帮助顾溪,或者说想要利用顾溪,所以才导演了这么一出戏。
然而,百里景修事先都知道,为了引蛇出洞,他才带着自己一起过来。
这样就能很好的解释,为何百里景修会故意当着宋府人的面,将小乙和阿呆调开,为何小甲能够那么快将自己救出来。
在离开将军府回宫的路上,琳琅一直不想搭理百里景修。
百里景修好几次想要和琳琅说话,可全都被琳琅给“恶狠狠”地瞪了回去。
忽然,小甲却将马给勒住,“咴咴……咴……”马儿扬起前蹄,后头的车厢一震荡,琳琅冷不防身子一歪,若不是百里景修伺机扶了她一把,只怕她会毫无形象地从坐上翻下去。
“多谢。”琳琅抬手扶了扶自己头上的金步摇,向百里景修道了声谢。
显得特别有距离美!
百里景修倒是不在意,他微微倾身,有力的手指将黛蓝色的厚织锦帘子挑开一条缝来,他问驾车的小甲,道:“出了何事?”
小甲收了马鞭,跃下马车,对着车内的百里景修说道:“刚才有人策马急行撞了路上的人,又差点与我们冲撞上。”
闻言,百里景修不由得皱眉,“你可看清是什么人?”
“似乎是相府的三小姐。”小甲道。
百里景修冷哼了一声,便让小甲继续赶路。琳琅在旁听得一清二楚,心道这相府的三小姐怕是个飞扬跋扈,视人命为草菅的人。
啧啧,纨绔子弟真是要人命哟!
“那位相府三小姐若是将人给撞死了,官府会管这事儿吗?”琳琅很想知道传说中的“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是否真的存在。
百里景修侧目看了她一眼,只说了五个字:“民不与官斗。”
不过语气中尽是嘲讽。
琳琅没有应声,只默默垂下眼来,这个世界的法则便是这样。
回到宫中之后,琳琅还未来得及坐下,太皇太后那边便差人来唤她了。
“娘娘,太皇太后唤您过去呢。”来的是个老宫娥,看着琳琅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遇到这么个没远见的老宫娥,阿呆心里直憋火,倒是琳琅,依然笑得温和,“有劳麽麽了,待本宫换身衣衫……”
那老宫娥不等琳琅说完,便将她的话打断,提着嗓子说道:“太皇太后都等一整天了,娘娘还是快快随婢子过去吧,免得再让太皇太后多等。”
她等自己一整天了?骗鬼呢吧!
呵呵,怕是她又想出了什么惩治自己的好法子,就等着自己回来吧!
琳琅垂眸瞥了一眼自个儿身上的这件绯红色褙子,料定了那老太婆一定会用此来大做文章。
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就去看看她究竟又耍出什么新花样,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见琳琅要去太皇太后那儿,阿呆自然是要跟着一起去,可他才跟了一步,就被那老宫娥给拦下,“太皇太后只说见娘娘,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想跟着?”
阿呆微颤着身子咬着唇,委屈地看向琳琅。
琳琅冲他点点头,说道:“阿呆,你便留在这儿吧,别让人觉得本宫的人,同那些乱叫乱蹬的野驴一样没规矩。”
“是,娘娘!”阿呆应了一声,声音那叫一个脆生。
那老宫娥听了琳琅的话,脸气得涨红,可又不敢开口回骂,只好想着待会儿一定得告诉老夫人,然后再看老夫人如何收拾这牙尖嘴厉的小蹄子!
此时已是日暮,琳琅随那老宫娥来到太皇太后的寝宫之后,却被告知太皇太后睡着了。
琳琅本是想离开,但杨麽麽却好意相劝道:“娘娘再等会儿吧,太皇太后素来睡得浅,没准一会儿便醒了。”
她还说太皇太后既然这么着急地让琳琅过来,肯定是有急事。
简而言之一句话,她琳琅没见着太皇太后就不能离开。
琳琅知道这是那老太婆在故意刁难自己,也猜出今夜太皇太后肯定会睡得意外“香甜”无梦到天明!
不晓得是不是那老太婆事先交待的,杨麽麽竟然带她进了正殿,坐着等。
宫女也给她奉了茶,琳琅只将那盏茶拿在手中装了一会样子便搁在一旁。
待到定昏时刻,便有宫女来报,说是太皇太后醒了,唤她进里屋去。
琳琅面上虽是平静如常,但心里着实有些惊讶,一时半会儿竟是猜不透那老太婆的心思。
宫女掀开珍珠帘子,引着琳琅走了进去。
琳琅一进屋子便瞧见了衣衫整齐,倚靠在榻上的太皇太后。
琳琅上前行福礼道:“太皇太后。”
“哎呦……”太皇太后看也不看琳琅一眼,便按着额角嚷嚷了起来。
一旁服侍的杨麽麽赶忙扶住她道:“太皇太后怎么了?”
“哎呦,头疼病犯了……可疼死我了……”太皇太后只管在那儿叫唤,反倒是杨麽麽一边替她揉按着脑袋,一边对琳琅略带歉意笑了笑,“娘娘,太皇太后是见不得这红色的东西,一见着便会头疼欲裂,娘娘瞧这……”
琳琅心中冷笑,可面上却装作一副毫不知情地失措模样,她一脸歉疚地看向太皇太后,“太皇太后莫怪。”
太皇太后捂着眼睛,嚷道:“哎呦,你说那么多做什么,还不快将那件衣衫给脱了。”
琳琅挑眉,越发觉得有趣,于是便故意很顺从地依照她的意思将那件褙子给脱了下来。
没有了宽大的褙子,曼妙的身姿此刻特别醒目,宫女接过她的衣衫便迅速拿了下去。太皇太后一看她这玲珑有致的模样,当下就气得不行。
好一个狐媚子!
死了的那个大的不要脸,她留下的这个小的也是不要脸!
太皇太后缓了情绪,便对琳琅说起话来。
“今日去那儿了?”
“没什么,只是去宋大将军那瞧瞧。”琳琅笑道。
“听说你生母去得早?”老夫人抬起眼皮瞅了琳琅一眼,又道,“幼年丧母,也怪可怜见的。你生母哀家虽不曾见过,但你干娘宋氏,哀家倒是曾见过,端庄贤淑,你可是要多向你干娘学着。”
“呵呵。”
“对了,听说你还有位待字闺中的姐姐?”
太皇太后此刻提起顾溪是何意?难不成还想让顾溪入宫?
“是。”琳琅神色淡定地应了一声。
太皇太后呷了口茶,说道:“你的那位姐姐,哀家也是曾听人说起过的,她的那一手女红令不少大师傅都惊叹。”
琳琅微微一笑,并未插话,只等着太皇太后后头的话。
“哀家想请她绣一副百寿图,你与她说说,看她可能腾出空来。”
“好,抽空便去与她说此事。”琳琅直到此刻仍然未松懈半分,她也不多言,就等着老太婆先出招。
“嗯。”太皇太后点了点头,又唤了琳琅近前,指了指一旁的那张紫檀方花杌凳,示意她坐下。
琳琅上前正襟危坐,太皇太后竟然伸出手来捏住了她交叠搭在腿上的手。
琳琅差点就将这老太婆给摔出去,幸好清醒的大脑比条件反射的动作要快一点。
只听淘皇太后叹一声道:“瞧你瘦的,要多补补,才好给景修生儿育女,光是一个皇子那里够。”说着便又看她对候在一旁的宫女吩咐道:“去,让御膳房给娘娘炖些汤水来!”
琳琅不由得挑眉:这是要打温情牌?真是呵呵哒!
那宫女刚要应下,就听杨麽麽先她一步说道:“太皇太后,还是让婢子去吧。”
太皇太后沉吟道:“也好,你去吧,那些小姑娘也不懂什么。”
此时,却见琳琅站起身来,对着太皇太后微微一福,道:“多谢太皇太后,只不过天色已晚,怎好劳烦麽麽,琳琅明日让阿呆去一趟便是。”
太皇太后笑道:“这是皇祖母的一番心意,你若是再客气,那就是同皇祖母见外了!还是说,你心里头还在为昨日的事,怨恨皇祖母?”
说罢,她便悄悄地对杨麽麽使了个眼色,杨麽麽会意地点点头退了出去。
“琳琅怎会怨恨皇祖母。”琳琅微笑着伸出双手,乖顺地替老夫人捏起肩来。
琳琅涉猎略广,按摩推拿自是手到擒来。
她一边捏着,一边说道:“皇祖母只是爱孙心切。其实,琳琅才应当跟皇祖母赔礼才是,冲撞了皇祖母,确是琳琅不孝。”
琳琅揉捏的手法极其精准老练,太皇太后舒服得不得了,不过看向琳琅的目光还是一如既往的阴毒。
“你还懂这一手?”
“不懂,只是先前听陛下提过,所以平日里多翻了些书,按照上面画的,自己琢磨着学了一点。”
呵呵,既然你这么喜欢演,那么本宫就陪你演。看谁演得过谁!
“你倒是有心了。”太皇太后不冷不热地应了她的话之后便开始闭目养神。
“呵呵。”琳琅淡淡应了一声,继续低下头看似专心致志地揉捏。
又过了一会儿,太皇太后忽然叹了口气,自哀道:“唉,这人呐,年纪大了就是不中用咯,腿不灵便了,眼睛也花了……”
琳琅微挑起眉角,静候这老太婆的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