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她见到自己时,那恨不得躲进桌子下面的脑袋,让他看得心疼。
闽京城咄咄逼人的语气还像是再耳边似的:“给你时间,让她做出最好的说辞。”
他能逼得了她吗?苏妙安恐怕是早就有了这个打算,从她那天前后的反常,就该猜到一二的。
他烦闷的向后拢了下头发,那种她是抱着死的心的想法,像是颗种子,在心里生根发芽。
苏妙安,连你也死了的话,我怎么办?
时生将烟按灭,从烟盒里又掏出一根来,歪着脑袋点燃。
他是个遇到麻烦事便选择逃避的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已经记不太清了,大概是在母亲去世后。
所以在听到这件事情,本能的反应,便想算了吧,安顿好她就离开,趁着还没在一起。
可当他推开审讯室门,她慌张无措的眼神,就像是以前的自己。
怕别人看到最丑陋胆小的一面,是多无助的事,他比任何人清楚。
犹豫不决了——
他抬手捏了捏眉心,手指因为紧张,而细微的发麻,轻颤。
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他紧张的倒吸了口凉气,不敢回头。
沉默的想,该妥善处理好的也已经做到了。
夏凉梦也不会不管她,他何必再趟这个浑水?
这样想着,他抬手摁灭了烟。
“你——”
“我走了。”苏妙安打断他的话,说着往门外走。
时生愣怔了半晌,回过身,大步走上前,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声音不自觉上扬:“你这个样子还想去哪儿?”那股被他狠狠压下的怒火,一下子涌出来了似的。
苏妙安被他的语气整得一愣,半晌反应过来,拼命的挣扎了起来:“我要回家!”
时生拉着她的胳膊,将她领进了书房,按在了办公椅上。
拿出纸和笔扔在了她面前:“你给我写清楚事情经过。”
苏妙安别过眼:“人是我杀的有什么可写的?她最好是死了,省的我再费心思。”她说这话的时候咬牙切齿的。
“就因为一个夏凉梦,你连命也不想要了?”时生双手撑在桌面,语气加重:“我告诉你苏妙安,这世上没有任何东西是比命还重要。你现在觉得是在讲义气,可在生命面前,都是虚的!”
苏妙安盯着他:“你知道什么?命?如果没有夏凉梦,我的命早没了也说不定。”
“不就是没了父母,我也一样!”时生忽然朝她大吼:“你要为她搭上命,也要问问人家愿不愿意。苏妙安,你死了也不会有人可怜。”
苏妙安抬手给他一巴掌:“那你还去领我干嘛?我告诉你时生,我死了,她会疯。”
“你才没人可怜!她爱我就像我爱她一样!”
时生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明知道她会疯,你还选择这样做?”
“苏妙安,这就是你保护你朋友的方式?还是企图赚取别人注意力和怜悯的方式?”
苏妙安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他绕过椅子一步步向她走近:“因为她和闽京城结了婚,你觉得受了冷落——让你一时承受不了一个人面对的勇气。”
“因为你一个人,连活着都不敢?这时又恰巧知道了什么,想着豁出去算了?就算我死了,她一定会记我一辈子?”时生步步逼近她,越说越像是进了某种魔障,不时的迸出惊人的语句。
苏妙安浑身发颤,当他说那句受了冷落。
可是他后面的话像是一个个霹雳,闪在眼前,她什么时候这样想过?她转身就要跑,时生一把拉过她,按在桌子上:“你说啊,被我猜对了心里,恼了对不对?”
“苏妙安,你是真的可怜,和我一样。”
“为了得到别人的爱,做些无谓的举动。”时生抬手抚摸她冰凉的脸颊:“醒醒吧。”
苏妙安咬着牙沉默了半晌,抬手一把将他推在地上:“该醒的是你。时生,你爱的人是你自己,才会说这些话。”
“我承认,我是难过,觉得孤单。但是我还不会像你这样,我不知道你到底遭遇了什么,但是,我做这些,不只是为了夏凉梦。”
“为我的良心!”
“从初二开始,几乎就是她妈妈在养育我,她的家庭包括她,给了我温暖。”
“我信任她们,爱她们。”
“命于我而言,是她们赋予的。”
“只要梦梦不再受伤,我甘愿。”苏妙安说着就要往外走,时生从地上爬起来,拉过她的身子重新按在椅子上。
“不想她受伤,就尽量写全点。”时生沉默的盯着桌上的纸:“只要你写了,我帮你。”
“我是不会让你在监狱里坐一辈子牢的。”时生说完,挽起袖子:“你慢慢写,我出去给做点吃的。”然后大步走过去,拉开门走了出去。
苏妙安不由一呆,争吵了一圈,自己被生生带了进去。
她闭了闭眼,想起在审讯室里,夏凉梦那双空洞无神的双眼,揪的她心生疼。
她颤着手拿起笔,却不知道该怎么下笔。
熟悉她的人,估计没一个会相信她是自卫吧?
她为此特意查了点东西,左腰部——那位置捅好了,刺穿掉是必然的。
那是梦梦的东西,沐莉莉就得还回来……
夏凉梦从梦里惊醒过来,大喊着:“不要,把妙安还给我!”一边喊着,一边掀开被子,慌忙的下了床,打开门的时候,身子被大力的抱住。
“做噩梦了?就知道你睡不踏实。”
熟悉的味道和声音让她慢慢沉静了下来,她将脸用力的埋在他胸前眼泪不停地往外流。
“你去哪了。”她哑着嗓子嚷:“我都说我错了,你去哪了?”
“你就不能不生我气吗?我一个人睡真的害怕。”夏凉梦摇着脑袋,鼻音重极了。
闽京城一声不吭的将她横抱起来,大步迈了进去,将房门关上。
轻轻给她放在床上,掀起被子盖在她和自己身上。轻轻圈着她的纤肩,轻拍着:“别怕,我在。”
“我梦见沐莉莉跟我喊,要苏妙安死……”夏凉梦双手攥着被角,眼睛里很快又沾满了雾气。
“她敢。”
夏凉梦点点头:“然后画面一转,苏妙安全身是血。拿着刀的居然是我,我杀了她。”
“不实际,你就算捅也该是沐莉莉。”
夏凉梦又点了点头:“我就上去擦她的脸,费了好大劲擦干净,居然是沐莉莉的脸……”
“你高兴坏了?”
夏凉梦愤愤的点了点头:“还没等笑。她就说,身上的血是苏妙安的,肉体已经被她剁烂了,你就拿血去替她火化吧。”她说着身子真真切切的又颤了起来。
闽京城又将她身子往身边捞近了一点,轻轻拍着,沉默了半晌:“以后难过的时候,少看恐怖片。”
“竟给你灌输了些没营养的东西。”
夏凉梦吸了吸鼻子,翻了身子,将脸埋进他睡衣里:“她不能有事,如果她出了状况,我真会崩溃的……”
“你崩溃头疼的该是我了。”闽京城将下巴抵在她松软的发上,重重的揉了揉。
“不会让她有事。你好好睡一觉,什么也不要想。”
夏凉梦摇摇头:“我不睡……我明天该先去哪儿也不知道。我没办法看妙安那张脸,是我的错,早点告诉她,或许就不是这样了。”
“说到底还不是你灌输的?”闽京城挑了下眉:“想当初她只不过被个女的撞了一下肩,你就将人打得入了院……”
夏凉梦恼火的拿脑袋撞他:“几辈子的事了,你还拿出来翻!”
“过几辈子那也是你的英勇事迹。”
“对了——你到底是不是女人?”闽京城忽然支开她,一脸认真的打量:“不是女人所以不喜欢我?”
夏凉梦翻了白眼,咬牙切齿的嚷:“你才不是女人!”
“我本来就不是,要不你验身?”闽京城挑眉轻笑,看着她不发一言的盯着自己,不由倾身靠近她:“不乐意?我帮你验也行的。”说着就要扒她的睡衣。
她连反抗也没有,反而身子向前一扑,半坐着身子,双手搂住闽京城的脑袋,拿脸颊轻轻摩挲着他的头发:“京城,你真是我的好老公。”
她睡衣被他全部解开,她动作又太大,睡衣褪了一半,柔软的胸部随着她的动作一下下碰着他的鼻尖。
闽京城看了半晌,喉结滚动的厉害,他哑着嗓音问:“多好?能做了你?”
夏凉梦没听懂,动作停了下来:“做什么啊?”滑进了被子里,脑袋微微仰着,鼻尖碰着他的鼻尖,眨了眨眼,一脸的无辜。
闽京城咬牙切齿的瞪了半晌:“做——你的梦去。”说完翻身下了床,大步往浴室走。
夏凉梦握着被角,反应了过来,抱着被子,胡乱的翻转,哈哈大笑了起来,身子剧烈的起伏,没一会儿,眼泪也跟着笑了出来。
她正了正身子,看着天花板,抬起双手胡乱的抹了一把脸。
夏凉梦早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麻利的洗漱穿戴好衣物,匆匆下了楼,还没等出门厅,就被闽京城叫住。
“你去哪?”
“那贱人转去重症监护室了,我必须现在赶过去。”夏凉梦说着就要往外走,被闽京城抬手拉住胳膊:“先吃饭,又没醒。”
“难道要等她醒了和夏润国告状吗?”夏凉梦想要挣脱,昨晚一夜没睡好,又没吃饭,一点力气也没有。
闽京城搂上她的纤腰,拦腰横抱起,不顾她的挣扎,慢步走近餐厅,将她放在餐桌边的椅子上:“你吃完饭,我陪你去。”
张姐也在一旁劝说:“就是,太太,您吃饱了才有力气。”
夏凉梦沉默的拿起碗筷吃了起来,眉头紧紧皱着,像是有化不开的忧愁。
闽京城盯了半晌,手机在桌面上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上面孙继的名字,拿起来接听。沉默的听了一会儿后:“现在人在哪?”
“转告钟殊,我期待这次招标案。如果他能再降三倍,设宴款待他。”
夏凉梦耳尖的听到钟殊的名字,筷子猛地摔在餐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