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哑然的站在一旁,梁慕莎是个极度追求完美的女人,所以当年这个爱美如天性的女人,对着她灌酒,边展示着手腕处的烟疤,那诡异的样子让她恐慌,她心疼的问:“怎么了。”
梁慕莎只是咬着唇什么也不说,那时联系不到乔辛薄,夏润国入狱,沐家母女又浮出水面,根本没那个心力去追问太多,只是随着她一杯接一杯的喝。她们一起回了家,在大床上喝着啤酒讲着小时候的事,讲着讲着,便一同大哭了起来。
还记得当时梁慕莎沙哑着喊:“梦梦,我想要谁我得不到?为什么偏偏他不要我,连我要当他的玩物,他都不屑一顾。”
夏凉梦摇了摇头制止住继续想下去的冲动,怕想下去,便是那片怎么也流不尽的血海。还是那个他吗?还是那么爱吗?她走过去抱住有些疯癫的梁慕莎,一下下轻抚着她的背,方才还在闹腾的人就那么安静了下来继而转变成闷声的哭喊。
她示意其他人出去,静静的站在那一下一下的轻抚着。
过了好一会儿,梁慕莎才缓缓抬了头,她看着一脸担心的夏凉梦,心里更是像刀剐一样难受,她抬起纤细的双手捧住她的小脸,这个一直被她护在身后的小孩,恍惚的喊:“梦,怎么会是你?”
夏凉梦立刻翻脸的打掉她的手,一脸的不高兴:“梁慕莎你缺不缺德,除了我还能有谁像老娘这么爱你。为个男人折腾成这样,你老实和我说说,是不是为他烫烟疤的那个臭男人?他到底是谁?”
梁慕莎看着夏凉梦发着呆,在夏凉梦越来越凌厉的眼神下,跳下椅子,整理了凌乱的裙子,好半天才笑嘻嘻的抬了头:“怎么可能,姐是个能被男人左右的人吗?等下,补个妆,姐姐带你去吃好吃的。”说着轻轻拍了拍夏凉梦的脑袋,装作若无其事的走进了化妆间。
吃饭的地方是间有些年代的酒楼,在一条旧巷子的深处,门和牌子均是用古木雕刻的,挂着红色的金丝灯笼,上面写着,旧城旧人旧酒欢,夏凉梦站在原地对着牌匾上的字显得有些情有独钟,梁慕莎苦笑了下,拉着发呆的夏凉梦往里面走去。
老板是个满头银发的老人,看见夏凉梦先是一愣,然后笑容和蔼的带着她往庭院深处走去,边走还边介绍着回廊与景观。
她越走越觉得这场景熟悉,正想要问些什么,梁慕莎笑着开口:“郭老,以前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么个隐蔽的包厢。”
老人欠了欠身子:“梁小姐,这包厢不招待客人的。”
夏凉梦听完笑了笑:“那怎么老先生还带着我进来了呢?刚才就想问了,您是不是认识我?”
“见过。”老人捋了捋胡须,笑容慈祥:“不过您可能没见过我。”说着抬手拉开包厢门。
八角廊窗里面是一个临池的床塌,上面是四方古木桌,夏凉梦熟练的踢掉鞋子走了上去,将金丝枕搭在窗栏边,轻轻倚了上去,嘴角微微上翘,声音说不出的欣喜:“还真有这样的地方,慕莎,我高中的时候画过这样的房间格局呢,你说巧不巧。”
老人满意的笑出声:“您能喜欢真是太好了,那我先下去安排上菜了。”说着便迫不及待的退了出去。
梁慕莎看着床塌上的夏凉梦,一时失神,怪不得,总是会在这碰见,却找不到到底是哪个房间。
她自嘲的笑了笑,梁慕莎,你是有多糊涂。
还以为他对她是有不一样的,否则怎么会舍不得改变他们的关系呢。
原来,不是不想改,是怕改了就得不到最想得到人。
夏凉梦喊了好几声,梁慕莎才悠悠回了神,她作势脱掉脚上的宝石蓝高跟鞋,低声问:“怎么了?”
“我是问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夏凉梦边说着还不忘数着池子里的鱼。
“一个朋友喜欢来这。”梁慕莎心不在焉的回着。
“唔,你那朋友的品味和我还真像。”夏凉梦应声道。
梁慕莎笑了:“是阿,以前怎么就没注意呢,你们还真是相像。”
夏凉梦没细想的点了点头,竟感到格外舒心。
于是仰着头,准备小睡一会儿,可一抬头更是愣住,床塌正上方的天花板上写着‘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那是夏凉梦极为喜欢的诗句,闽京城的书法更是一绝,各类书体样样在行,所以每次在图书馆腻久了,她就会吵着让他写。
那时的闽京城总会不耐烦的边写边嚷:“知道你倾城倾国了,也没必要现在就开始祸国殃民了吧?”
夏凉梦苦笑了下,那时的她,还真是高傲的不得了呢。
梁慕莎支着下巴,目不转睛的看着夏她,待看到那抹无奈的苦笑后,心情更是苦不堪言。能怎么办,还是不能不管她,那些年里,太习惯了,习惯跟着这个莽撞的小丫头后面处理事情,如今怎么能……梁慕莎闭了闭眼,尽量让声音听起来自然一些:“梦梦,乖,过去的咱就不要想了。老实说……我还真是有些怀念,你胡搅蛮缠打人,过后在辛薄面前乖巧认错的样子。”
听到那个名字,夏凉梦才缓缓回过神,支起身子坐了起来,她焦急的握着梁慕莎的胳膊:“慕莎,慕莎。”
梁慕莎无奈的抬起手,按住她纤细的肩膀:“他很好,功成名就,和乔叔一样优秀。你也看了不少报道吧,最年轻有为的市委书记,和你曾经认识的一样,只不过浅茶色的头发染回了黑色,不过依旧温润如玉,是闽京城那家伙怎么也比不上的温和。”
夏凉梦听了立刻变脸,双手支着脸颊,轻声道:“京城怎么能和辛薄比。”
“既然忘不了,当初怎么舍得放手了?还让给了那个小野种,真是服了你了。”梁慕莎从包里掏出烟,递给夏凉梦一支,垂着眼,声音极低:“梦梦,现在还不晚,沐莉莉也好的差不多了,乔辛薄又对你一如既往,你就没想过重新和他在一起?”
夏凉梦听到这,手轻轻一颤,点了烟,倚向金丝枕,曲起双腿,用左手臂轻轻抱着。那些日子的变故远不止他们看新闻那般糟糕,可是能说什么呢,过去了便是过去。
她苦笑了下,声音显得格外飘渺:“想过,我想过如果有一天有勇气重新回到这个地方,我们会在某个旧地点相遇,我看着他仍然深情的怀念我们曾一起呆过的任何地方,他温情的对我说,梦梦,我还忘不了你。”夏凉梦闭着眼,吐出烟圈,笑了笑:“那我一定会头也不回的和他走。”
“一定可以的。”梁慕莎听完笃定道:“你和辛薄从小就般配,天生就该在一起。”
“般配?”夏凉梦呢喃着:“是阿,我们以前真的般配过呢。”
这时门被打开,佳肴陆续被端上来,她将烟按灭,看着菜样嘴角上扬了几分:“郭老,这菜式真像红楼梦里的菜式,以前最爱那部剧了。”
郭老又是意味深长的一笑,欠了欠身:“您能喜欢是小店的荣幸。夏小姐,如果喜欢,您可以随时来,请慢用。”说完退了出去,笑意不减的走回房间,坐在摇椅上拨了电话,那边很久才接了起来,声音是一如既往的不耐烦:“郭老,您退休了都不能安生点吗?”
“小少爷,我见到她了,比照片生动多了,果然是倾城倾国的容貌。”郭老捋着胡须赞美道。
那边良久才回应:“她怎么会去你那?”
“梁小姐带来的。”
那边闽京城听完立即起身,声音有些急躁:“我现在过去。”
“她对这里很熟悉,只差一个你。您一来她会更熟的,包括梁小姐。”郭老慢悠悠的分析道,声音带着些幸灾乐祸的意味。
闽京城站了许久终于重新坐回到椅子上,修长的手指,用力的握成拳,声音低哑:“她喜欢吗?”
“很喜欢,少爷您这样的良苦用心,恐怕也只换来这位夏小姐的似曾相识。”
那边闽京城笑了下,听不出太多情绪,声音难得的柔和:“似曾相识便好。”说完便切断了通话。
郭老满意的闭上眼睛,他想起一向高傲的闽少爷喝的微醺半夜飞回京城,说什么也要叫老司令起床听他说说话,当老司令衣着整齐的出来时,只见他两眼熏红的躺在沙发上,嘴里呢喃着梦梦。
老司令不满的拿脚踹他:“说什么梦话。”
他立刻从沙发上弹起来,抱着老司令的腰,含糊的嚷着:“想要她,只想娶她,爷爷,我就求您这么一次,除了她我谁也不要。”
那是郭老第一次见到小少爷类似撒娇的一面,从小他独立的个性,就让全家上下担忧。尤其是每次放假回B城,性情更加暴戾,一个不高兴就去参加野外生存消失在大家视野里,199个国家让你想找都没地找。那样放下身段的求人,还是第一次见。
当时就好奇是怎样的一个姑娘。想到这拿起手机,扶了扶老花镜,笨拙的发了条短信出去:见过夏小姐,绝妙。
夏凉梦和梁慕莎互相搀扶着走出包厢,两人都有了醉意,走路轻晃晃的,即将入秋的天气,晚风一吹,已有些许凉意,和郭老道了别,两人便歪歪扭扭的走了出来。
她挽着梁慕莎的胳膊,两人迎风走在灯火通明的街道上,打趣道:“这万一被人认出我和当红明星走在街上,涌上来堵截的话,我是不是该学保镖护着你在身后。”
梁慕莎斜睨了她一眼:“怎么会,你一定先溜之大吉。”
夏凉梦咯咯的笑了起来,半晌才停了下来,声音不由沙哑:“慕莎,真庆幸我珍惜的,还有没有变化的。这样想来,我是不是还算幸运。”
梁慕莎垂着头,眼睛微红,没被挽着的手在口袋里紧紧的握成拳头,她想起那晚醉酒醒来,夏凉梦已经消失在房间。下楼随便做了点东西,打开电视,手里的盘子砸在地上也没发觉。
夏宅浴池里血红一片,倪苏芹苍白的身子浮在浴池中央,手腕的伤口狰狞极了,夏凉梦坐在池边,光着的双腿无力的垂在水里,头发披散着看不清表情。一言不发,周围好多人却没人敢上前拉她离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