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媚扫了跪在地上的苏绫扇一眼,听云雀的说法,她爹问斩那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又不是什么冤假错案,做错事就该承担后果,与人无尤。楚媚也没法拿出二十万两的巨款,更何况非亲非故,以楚媚无利不起早的性子,自然不可能去帮她。
这世上可怜的人多了去了,楚媚没这么烂好心,转身便走。
“王妃,您帮帮妾身啊!妾身早听过了王妃的仁善之名,王妃重情义肯帮助昌南候,一定能帮我!”苏绫扇眼见楚媚要走,连忙大喊道。
楚媚回神,唇边笑意森冷,她最讨厌这种道德绑架了,就好像别人说一句她仁善,那她就非得仁善的做尽好人好事。
“这世上比你可怜的人多了去了,求人不如求己。我帮不了你。”楚媚冷淡说道。
苏绫扇脸色颓败,楚媚和最近流传的那个重情重义的形象很不一样。
“而且你理解错了。我不仁善,这世道,人善被人欺。本王妃从头到尾只有嚣张跋扈,冷血无情。”楚媚唇线微抿,转身便走。
北宸王府里的下人是怎么议论她的,她心知肚明。反正她从刚开始就没想留多好的名声,这世道老好人会让人觉得好欺负,不如看看拓跋谌,他这恶名,连皇帝都要忌惮他三分。
回到云梓宫,青莲也已回来,带回公子的最新消息,公子对上次任务的结果并没有什么表示,对于楚媚的那个疑问,表态绝对不能伤害拓跋谌,必要时候还要保护他。
其实这也是楚媚意料之中的,一年前拓跋谌被人追杀,公子如果想要他的命,就不会让自己出面相救,反而应该是趁火打劫。所以这个答案也让楚媚放下心。
楚媚自己都没有发现,因为不用直接和拓跋谌为敌,竟然让她觉得心情都放松了。
“青莲,要说公子和王爷是友,就不会让我来调查《武侯兵法》的事情,但如果要说是敌人,又怎么还说一句必要时候要保护他?当然了,拓跋谌不需要人保护。”楚媚打了个慵懒的哈欠,最新的消息让她心情甚好。虽然搞不清公子和王爷到底是什么关系,但是这样的结果,却是她最想要的。
青莲浅笑道,“公子自然有公子的道理,奴婢不敢妄测。”
“猜不透,算了,不想了。”楚媚伸了个懒腰,道,“早上熬花茶起的太早了,现在乏了,我睡一会儿,若是王爷有何差遣叫我,若是旁人就不要打扰我了。”
“是。”青莲福身。
楚媚这几天为了拓跋谌真的是操碎了心,不论是膳食和香料,一切都以为他调理身体为重。拓跋谌是看起来更加神清气爽了,楚媚倒是劳心劳力,又要经常采摘叶露,没睡好觉。这么献殷勤当然是因为拓跋谌才是楚媚目前唯一的依仗。她还要靠着这位爷对付那些魑魅魍魉,自然尽心一些。
一觉睡到下午,青莲上前道,“娘娘,那绫美人从午后就来宫门口跪着了,一直跪到现在。”
“让她走。她爹的事情,我不管。”楚媚先是一愣,随即说道。
青莲又道,“那绫美人说,如果王妃不答应,就跪到王妃答应为止。”
楚媚唇边泛起一丝不屑,“苦肉计。由她演去,反正本王妃的名声也够差了,不缺这一点。”
楚媚淡然的用完晚饭,照例往落月轩送去晚膳的食谱,因为拓跋谌一般不是在砚风斋就是在落月轩,而有食谱之后那边的厨子自然会做。
等傍晚时分,前面有人说苏绫扇跪晕过去了,楚媚使了云雀安排人送她回去。
“小主,您双腿都跪肿了,那个王妃也没有看您一眼。”翠屏一边给苏绫扇擦着红花油,一边说道,“那王妃就是个铁石心肠的人,小主何必去求她。要奴婢说,还不如去求求柯姑娘。上次虞美人的事情,您也都听过了。小翠连带全家都被赶出北宸王府,听说他们是从北宸王府赶出来的,没有一家权贵敢用他们当下人,就连摆摊子都没人敢租位,一家人都活不下去,小翠家里把小翠卖给了人贩子,那人贩子都不敢让她做奴婢,没哪户人家敢要,估计最后也就只落得暗娼的结果。”
见苏绫扇默默不语,翠屏又道,“看起来大度的只是赶走了人,其实谁不知道得罪北宸王府,他们一家人都活不下去。那个虞美人就更惨了,四十大板打的臀部都烂了,伤没好利索就被驱使去马房当差,干最苦最累最脏的活,那些马房的人也都刁难她。奴婢那日走过马房看了一眼,虞美人蓬头垢面,就跟乞丐一般,想想当初她在宫廷里因为动听的歌声,还颇得贵人赏识,现在连话都不会说,据说是舌头给人拔了,不用问,肯定是那王妃指使的。”
“倒是桃姑运气好,求了柯姑娘,虽然被牵连没了管事的位置,但去了庄子上。要奴婢说,小主不如就去求求柯姑娘。柯姑娘善良,我们都知道的。那王妃虽然上次帮了昌南候,但小主您想想,昌南候是什么身份,楚王妃趋炎附势故意讨好昌南候而已,小主如今落得如此境地,没有昌南候的权势,那楚王妃怎么会帮忙?”翠屏苦口婆心劝道,说到伤心处,不由掉了两滴眼泪,“小主您本是大家闺秀,没来由的遭了这灾,都怪那天杀的劫匪抢了赋税银子,害的小主如今落得如此田地。”
苏绫扇咬牙,呵斥道,“闭嘴!谁教你说这些话诬蔑王妃。小翠一家被赶出府以后会怎么样,跟王妃没有任何关系,王妃做的不过是赶他们出府。至于虞美人,杖责是罪有应得,被拔舌头和刁难,捕风捉影,怎么就套在王妃头上?要我说,陈妃倒是更会这么干。虞美人害的她在王妃面前出了丑,她恨虞美人恨得牙痒痒,对于这种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千金小姐,她才是最容不得虞美人的人。”
翠屏被训了一顿,顿时呐呐不敢言,只得默默给苏绫扇擦红花油,“可是小主,就算这些跟楚王妃没什么关系,但终究是因为她。要不咱们去求求柯姑娘,反正柯姑娘和王爷认识这么多年,找柯姑娘,只要她在王爷面前美言一句,岂不是比找楚王妃更好?”
“你懂什么!以前北宸王府是柯姑娘当家,可是现在是北宸王妃。不管她怎么样,她就是北宸王名正言顺的王妃。柯姑娘私下和王爷交好,但是她无权无势,如何帮我?她能凑齐二十万两白银吗?”苏绫扇说道。
谁都知道北宸王府的桃花小筑和落月轩,就是王妃都进不去。
柯姑娘看起来天性善良,犹如仙子一般,但是苏绫扇反而觉得她可怕,能在不近女色的北宸王身边待这么多年的人岂是善茬。洛九夜就更不用说了,他和王爷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但从不插手北宸王府的事情。苏绫扇觉得自己找他们俩,柯姑娘可能会心软答应下来,但是跟拓跋谌知会一声后,再回来告诉她王爷不让插手。洛九夜则会温柔笑着拒绝。
唯有这个北宸王妃,如果她能够答应帮忙,以她如今展露出来的智慧和实力,她并不用依仗北宸王,一定能够有办法。
“其他人都不必再想了。求谁,都不如求王妃更有机会。”苏绫扇咬牙,坚持道,“更何况我今日既然求了王妃,就再没有求他人的道理。离爹的行刑日期只剩下一个月了,我每天都去她门口跪着,一直跪到她心软为止。”
翠屏心疼道,“小主真是苦了你了。”
一连几天,每天早上苏绫扇就雷打不动的在云梓宫门口跪下,除非晕了被人抬走,否则就一直跪到半夜再回去。她不哭不闹,连求情的话都不说了,也不挡着路,安安静静跪在一边。
最开始云梓宫的人还不习惯,渐渐地众人也都习惯了绫美人每天都会来跪一天。这事自然也在北宸王府里快速流传,众说纷纭,拓跋谌当然也早听过,但是他并没有干涉。
“快看,绫美人又来了,这已经是第七天了吧。绫美人这孝心也真的是天地可鉴,为了父亲再跪下去腿都要废了。”
“可不是,每日她来,云雀都跟她说王妃不见她,让她回去,但是她还是要跪着。这也是没办法,她爹那罪,据说还有二十来天就要问斩了。绫美人原先也是官宦人家的千金小姐,可惜被她爹连累了……”
“咱们王妃的狠绝说一不二,她就是继续跪下去也不可能,还不如再去凑凑钱,说不定还能有办法。”
“要是能凑,早就凑上了。二十万两啊,这可是十多座州郡一年的税收,都让她爹弄丢了。上次那户部侍郎不就是因为亏空了五十万两畏罪自杀,更何况他爹一个户部主事。”
“想想虞美人和小翠的下场,连桃姑都被牵连,她还想求王妃发善心,真是天方夜谭啊。”
不论别人怎么议论,苏绫扇坚持跪下去,楚媚也坚持不理。
轰轰……轰轰……
夏日炸雷,刚才还晴空万里的天空乌云密布,似有一场倾盆大雨。楚媚正在窗前临摹字帖,冷风倒灌进来卷走三两宣纸,青莲和云雀连忙告罪一声,将散落纷飞的白纸捡起来,重新用镇尺压好。
“变天了。”楚媚望着窗外的天色,喃喃。
云雀道,“是啊,夏日的雨说来就来,听这雷声怕是一场大雨。”
话音刚落,豆大的雨滴从天空砸落下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