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色平静,看着面前的那张纸,良久,一叹。
孟一昶接过来一看,却乐了:“这家伙倒是没辜负你的信任,也不枉费你当初救他出来。”
卓不凡将那张纸在烛光上点燃了,很快白纸化成了灰烬。
“现在咱们不需要累死累活的赶回岐中了吧,如非这一手够简单直接的,我喜欢。”
孟一昶长舒了一口气,靠在竹椅上,双眼都闭了起来,揉了揉眼角,面上是明显的轻松多了。
卓不凡双腿伸直,翘在桌面上:“若是可以,我真不希望他卷入其中来,好不容易从凤城抽身,这回他又巴巴的跑回去送死……”
孟一昶舒服的叹息一声:“反正是争取时间了,再说慕容鐟也不会将他怎么样,一时半会也不会查到我们头上来,找个机会再将人捞出来,你要是不放心,把他关起来就是了。”
他声音越来越低,“累死我了……”最后只剩下轻微匀长的呼吸声,睡着了。
卓不凡敛眉沉思,屋内一片安静,只有烛光不时的跳动燃烧,发出“噼啪”的声响。
突然门外响起两声轻叩声,他收回双腿,打开门,看见门口的人,眉头舒展开来:“收到消息了,怎么?要走了?”
门外的男人笼罩在夜色里,背对着月光看不清他的神色,他嗓音低沉,平淡无情绪:“岐中总要有人守着,这次回去也是个机会。”
卓不凡点点头:“轩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却最终没有说出口。
司轩之轻笑了一下:“你可别自作多情,这可是我立功的时候。”
卓不凡再次颔首,也不继续这个话题,道:“保重!”
司轩之挑眉:“你什么时候回?”
卓不凡笑:“你都回去了,我还回去做什么,我等着回去捡你的便宜。”
司轩之对他的答案也不介意,神情反而镇定下来:“好。”
卓不凡也敛去笑意,一切尽在不言中。
司轩之很快就走了,甚至都没有进屋来。
卓不凡退回来,看看似醒非醒的孟一昶,孟一昶半眯着眼,含混不清的咕噜了句:“这下放心了……”就又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明镶在阿鬼入眠前又给他喂了一次牛乳,轻轻的拍打他的背,哄着他入眠了,才小心翼翼的将他放进内室的床上去睡了。
焦虑不安的华洛泽又站起来,继续之前的动作,在屋内走来走去,来来回回,脚步不重,但是在眼前晃荡的人有点晕。
走走停停,然后转过来看着明镶,一脸不可思议。
时不时的会问个问题,比如:“你真是明镶?”得到明镶肯定的答复,他又闷着头继续走。
再问:“卓不凡真有这么大的本事?还有孟一昶,他到底是鬼医还是神婆呢?”
“……”
“西岐还真有这么厉害的巫术?苍天呐,大地!借尸还魂,我都不敢想!”
“你说除了你,还有其他借尸还魂的人嘛?”
“你说说你姐姐的生辰八字。”
“还有你离开大漠的时候,我送了你什么?”
“……”
诸如此类,疑惑、感叹、不信、不得不信,最后就开始天马行空了。
明镶也知道这样的事情说出来难以让人相信,也就由得他了。
当他第一百次问道:“我爹一直觉得我脑子笨,你说,我要是重生在一个聪明人身上,会不会也变得聪明点?”
明镶真的是无语了。
再一次将卓不凡和孟一昶曾经说过的话说出来。
“你以为人人都能像凤凰涅那般,浴火重生呢!西岐这一秘法能够实现,除了天时地利人和,还借助了一个器物,到底是什么器物他并未告诉我,只说是此物能够聚魂,当初我从崖顶跌落,身体损毁,仅有意识尚存,就是借着这器物,将意识引渡至现在的身体里。”
见华洛泽听的专注,她继续道:“小胖哥,别说你不能相信,我也不信,以前爷爷常说人死如灯灭,什么都不剩下了,我倒是也听人说过,若是死前情绪太重,或喜、或怨、或仇恨种种这些,这些意识是能存在的。”
华洛泽被她绕晕了,一脸茫然。
明镶看着他呆呆的样子,笑了一下:“我记得以前你说过,华城有一处鬼宅,住在里面的人往往会生病,更有甚者会发疯,我想这鬼宅,应该就是之前的主人留下的意识、或者是说怨恨太重了,这房子,房子里的草木,都被这怨恨所影响了,也变得阴郁可怖,进而再影响住进去的人,那些人精神紧张,压抑,久而久之就生病了。”
“我想所谓重生也正是如此吧,只是我的意识传染给了夜煞,而她本身的意识被抹去了。”
华洛泽张了张嘴,半天才道:“也许……吧!”
明镶冲他眨眨眼:“小胖哥,我现在只记得明镶的一切过往,我就是明镶,你相信我吗?”
华洛泽茫然的点点头,胡乱的在自己脸上搓了一下,眸子里亮了一些,郑重的点点头:“你是镶儿我信,除了你,谁知道我送你的礼物是包子啊,还是十一个,而且还是羊肉馅的。”
明镶“噗嗤”一笑,真是对他无语了,说来说去,都要围着包子转。
华洛泽见她笑,也笑了。
明镶道:“对呀,谁知道呢,而且小胖哥还是把包子烤了一层浅浅的锅巴出来,真是很美味呢,我离开大漠后,再也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包子了。”
“那是,我做的包子能不好吃么……”见明镶笑盈盈的看着自己,他面上赧然,又道:“其实是福婶做的,我跟她说让她烤一下,烤脆一点,你不是老说软绵绵的不好吃么,所以我送给你的包子皮都很脆吧。”
“我是故意气你的,当初,我又买不起包子,才故意那么说的。”
说起那些年少往事,两人又忍不住笑了,于明镶来说,华洛泽带给她的,更多的是欢乐,她都记得有多久没有这么开心了。
华洛泽也笑呵呵的,丝毫不觉得自己曾经做了什么蠢事,说起这些,他眉开眼笑的,这个女人是明镶,这么多年的生疏隔阂就在这一笑中消失了。
屋内的气氛总算是正常了,华洛泽在明镶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两人之间就隔着一张桌子。
他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豪迈的横臂抹去了嘴上的水渍。
屋内短暂的安静,华洛泽无意识的转动着手上的水杯,抬眼看着明镶,却是一声轻叹,悠悠的说了句:“你姐姐她这些年也不容易……”
气氛顿时凝重起来。
明镶没有说话,姐姐不容易她也知道,她何尝又容易?
但是不容易就能将她卖了么?
被卖给卓不凡这事,她毫不怀疑其中的真实性,若非如此,卓不凡何以会那么说呢。
就算不容易,难道亲妹妹的死,也能轻飘飘的揭过去吗?
这些话她不会说,却无法忽视它们沉甸甸的压在她心口上,像是一块巨石,原来早在她不知不觉的时候就被卖了。
她去凤城真的不是个巧合,入诚王府,也许也是提前设计好的。
见她不吱声,华洛泽眸子微暗,他只是性子粗犷,却并不傻,就算知道的内情不多,但是沈铆将亲妹的死就这么揭过去了,是事实。华洛泽依旧继续道:“她年纪不大,虽然是沈家嫡系,但是和沈家旁支并不亲近,那些人和方鸿盛更熟悉,沈家不是真心的支持,在大漠这个地方,又向来都是注重实力和利益的,谁带来的好处多,大家就认谁,她还能如何,能坐稳今天的位置,她付出的比你想象的还多,镶儿……”
明镶眼窝有些酸涩。
垂着头,看着桌面上的一层桌布。
门外传来小厮的声音:“少爷,沈城主派人来,说有要事相告,人就在外面等着。”
华洛泽应了一声,就急急忙忙的出去了。
明镶看着她匆忙的背影,心里想着,姐姐若是能和华洛泽在一起,有这样的一个男人陪着,事事都为她考虑,这样很好,再加上华家在大漠的势力,姐姐应该会过的安稳一些吧。
但是……她看着明明灭灭的烛光,心里沉重,姐姐对卓不凡的意图,她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呢,想到卓不凡,她心里有些沉重。
从她认识卓不凡开始,她就把这个口无遮拦,行事无章法的男人当成她姐夫对待的,心中不是没想过姐姐和卓不凡的契合度,有卓不凡的帮助姐姐肯定能轻松很多。
现在卓不凡和姐姐真的有合作了,但是卓不凡他……
心里有些乱,有小厮送来热水,内室还有个大澡盆,明镶好不容易有机会洗个澡,放下了这心思,仔仔细细洗了个痛快,爬到床上,挨着阿鬼,闭上了眼睛。
也不知道迷迷糊糊的睡了多久,身边气息微动,有人靠近,明镶马上就睁开了眼。
来人伸出胳膊揽住她,不等她坐起来,身体就被禁锢的死死的。
灼热的气息洒在耳畔。
“小镶儿别动来动去。”
又是卓不凡,明镶真是有些怨念了,这个人就像是阴魂不散,刚刚才想起他,他就来了。
“你来做什么?”她扭动了一下,被抱的更紧了。
“我来看看你,本公子为你奔波劳苦解决麻烦,你倒是睡的安稳,好没道理,下半夜你看着我睡,这才公平!”
明镶无语,眸子里闪过恼怒。
卓不凡双手将她牢牢的圈住了,双腿也绞着她的。
两人以完全没有任何距离的姿势贴合在一起。
“别总是这么牙尖嘴利。”卓不凡无奈的放开她,稍稍沉醉了一会会,唇上又是旧伤添新伤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