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贵出了房门,看看天色还早也没耽误,吩咐门外的侍卫一声就往闻香院走去,如果按正规的路径走,从思淮院到闻香院要绕过大半个侯府,其实两院都在同一个位置,相隔不远,如果站在屋顶上望去,只隔了一片梅林。
长贵走的也是傅婳主仆走的那条鲜为人知的小路,路是很近,可是也真的很荒芜。
“这位小姐姐,我是三爷的小厮,请问你们姑娘在吗?”长贵在闻香院的门口,看到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提着一个篮子蹦蹦跳跳的走来忙问道。
五姑娘是长贵见过最漂亮的小姐,她身边的丫鬟也各有千秋,这个小姑娘一双咕噜噜的大眼睛滴溜溜的转着,看着就是个机灵的。
“三爷的小厮?”雀儿看了长贵一眼,笑着道:“大哥请稍后,奴婢去禀报告姑娘。”
雀儿知道三爷救过自家姑娘的命,所以听说是思淮院的人不敢耽误。
傅婳带着雀儿出来的时候,就看到长贵靠在闻香院门外的那棵老桃树树干上,无聊的踢着腿。
“长贵,三叔回来了吗?”傅婳快步走过去,软糯温语里带着明显的喜悦,也不见先前的黯然。长贵每次听五姑娘说话都觉得是种享受。
“见过五姑娘,三爷回来了,感谢五姑娘费心,这是三爷给姑娘的。”
“什么?”傅婳好奇的接过长贵手里的东西,随意的翻了翻。
“王羲之的《快雪时晴帖》和颜真卿的《麻姑仙坛记》?天啦!这是不是真的?”傅婳掩嘴惊呼。
“当然是真的,我们爷怎么可能有假货?”长贵笑了,一副与之容焉的样子。
“对不起,我太激动了,真是,这太珍贵了,我看几天就还给三叔。”傅婳都有些语无伦次了,对于一个书法爱好者来说,这两本无疑是无价之宝。
长贵连连摆手:“您收下就好,这是爷送给姑娘的。”
“这,不太好吧?”说真的,傅婳很心动,不过看看那泛黄的纸张,傅婳不太敢收。
“没事,姑娘您就收好了,这东西放在三爷那里也是蒙尘的命。”
“噗!”傅婳笑了:“你说这话小心三叔罚你,那好吧,我就不客气了,替我谢谢三叔,三叔用过饭了吗?”
“用是用过了,不过不是奴才多嘴,这府里的规矩真是要不得,像我们思淮院离大厨房本来就远,每次从那里拿过来的饭菜都凉透了,热天还勉强凑合着,冷天可怎么办,爷在军里本来就苦,还以为回来享福的,谁知累死累活回到家热饭都没一口吃的,唉!”长贵本来就是个话痨,现在跟傅婳熟悉了就露出了本质,忍不住把自己的不忿都噼里啪啦都倒了出来。
傅婳沉默了,这府里本来就这样,只有三个主院有自己的小厨房,以前傅婳也是吃大厨房的,每次都冷饭冷菜的吃,傅婳身体本来就弱,那样的东西如何能入口?
还是后来秦香莲不知想了什么办法,闻香院才特例有了自己的小厨房。
“安和院和清荷院都有小厨房,思淮院应该也可以置的。”
“不知道,没人提起,三爷又是个随性的性子,他不想在这些小事上计较。”长贵不是没提过,不过都没人理会。
“这怎能是小事?三叔再好的身体,也不能这样折腾呀。”傅婳不满的道。
“可不是,不过奴才一个下人的话也没分量呀。”长贵无奈苦笑。
傅婳静默片刻方道:“你等下”
转身进院,一会儿提了个大大的食盒走了出来。
“我这里现在也没什么了,只有些点心,你带回去晚上三叔饿的时候垫垫肚子。”
又递来一个小一点的食盒,“这是你的,劳烦你跑一趟。”
长贵赶紧接了过来,高兴的笑道:“不敢不敢,谢谢五姑娘了。”
傅婳摇摇头,与傅舒玄随手送出的哪些,真的什么都不算。
傅舒玄看着眼前花花绿绿的糕点就觉得腻得慌,半晌才拿了一快放进嘴里,忍了忍才没把那甜腻腻的鬼东西吐出来,匆匆灌了一大口苦茶方觉得好点。
啪的一下关上盒盖,食盒往偷笑的长贵面前一推:“都给你了!”
“不用,我这里有了。”长贵忙摆双手。
“赏你的,这段时间你也辛苦了。”
“可是爷,奴才也不喜欢甜食啊!”长贵苦着脸,傅舒玄冷冷瞥了他一眼,把他的抱怨都堵住嗓子眼里,不上不下,难受得紧。长贵偷偷哀怨,还得摆出欢笑姿态接受自家主子的赏赐,长贵偷偷为自己摸把辛酸泪。
即使不舍,第二天傅婳还是把那本梅花小楷字帖带去安和院,她还不想为了件死物落下个不尊亲长、不友爱姐妹、孤僻的名声,这名声还是自亲生父亲嘴里出来的。
傅珺从傅婳手中接过那本字帖时,感觉很复杂,似失望,似高兴。
“多谢妹妹了!”
“不用客气,希望姐姐能学到梅夫人精髓,练就一手好字。”
“借妹妹吉言!”
姐妹俩你来我往,很是和谐,好像昨天的矛盾没发生过。
傅文博看到姐友妹恭的画面很是欣慰,忍不住称赞了一番。
苏氏要管着整一大个府的中馈,每天请安的时间都与傅婳他们这些小姑娘不同,姐妹几人结伴来到延寿院的时候,王氏带着几个女儿已经到了。
“给祖母请安!见过二婶!”
“都起来,坐吧!”老夫人今天心情不错,看到傅婳也没摆脸子。
几人在傅瑜的下首各自找了个椅子坐了。
“五妹妹,听说前几天你差点被马撞了,没事吧?”傅瑜挨过身子,低声问道。
“谢谢二姐姐关心,我没事!”傅婳笑着回道。
“对不起五妹妹,这几天我一直忙,今天才偶然听母亲提起,没及时去看你,姐姐心里很过不去。”傅瑜歉意的看着她。
“二姐姐不必自责,我真没事,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
傅瑜果真拉着她上下打量,看她小脸红润,虽然身子纤细,不过精神头还不错,不像有伤在身的样子,才松了口气,点着她的头恨铁不成钢的嗔道:“平时文文弱弱的人儿,不想也是个泼猴的性子,好好的佳节,却受了一身惊吓回来,下次不可这样了,知道吗?”语气里不无关心。
“是,我知道了,下次一定不这样了。”傅婳亲昵的蹭了蹭她的手,傅瑜是这个府里除了傅舒玄对她最关心的人,虽然不知道这份关心有几层真意,又能维持多久,但傅婳同样感激、珍惜。
“两位姑娘在聊些什么呢?这么开心!”两人正低头说悄悄话的时候,头上传了一个满含笑意的声音。
“曼溶姑姑!”两人忙站起来向刘曼溶行了个礼。
“都是自己人,不必如此多礼!”一手一个,把她俩搀了起来。
三人团团坐了下来,丫鬟从新给刘曼溶上了一杯茶,傅婳饮了口香茗,嘴里苦涩,是傅婳不喜欢的味道,不过没人知道。微笑打量刘曼溶,这是她第一次近距离观察这位不知为何独得祖母青眼的表姑姑。
刘曼溶十七八岁,前凸后翘的高挑身段,她的长相与傅瑜都是艳丽型,不过傅瑜因为气质关系,是端庄明艳,一种明媚之美。而刘曼溶就给人一种媚俗之感。
在傅婳打量刘曼溶的同时,刘曼溶也在打量傅婳,傅府最尊贵的侯爷原配嫡女。
刘曼溶是个聪明的女子,初到一个新环境,首先就要摸清周围的生活环境和人物关系;
侯爷有一妻三妾,五女三子,面前这个原配之女,也是府里几位姑娘中身份最高的,可不知何因,反而在府里几位主子的心里地位是最低的,还没有二老爷最小的那位庶女在老夫人跟前得宠。不过长得是真的很美丽,她只是随便那里一坐,在人群当中也最耀眼,可那又有什么用?作为一个女孩儿,没有亲母,父亲不喜,以后前程难料。
所以弄清楚情况的刘曼溶目光并没有放在傅婳身上,这府上奉承好老夫人,不与两位夫人交恶,下与最得宠的二姑娘和四姑娘打好关系就好,不过今天还真有点事要向这位五姑娘打听,交好她也没什么损失不是!
“婳姐儿,你是叫婳姐儿是吧!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傅婳心里诧异,面去却不显,笑着点点头。
得到傅婳同意,刘曼溶好像很高兴,热情的拉着傅婳的手,一会儿夸她长得好看,说侯府风水真好,姑娘们一个个养得天仙儿似的。一会儿又夸傅婳的衣服款式好看,问她是在哪里做的。一会儿说傅婳的皮肤真好,问她是如何保养的,反正极尽拉进关系,直到感觉熟悉了,才仿佛不经意问道:“听说婳姐儿前几天惊马了,是三表哥出手相救了你?”
这几天一直被问起这个问题,傅婳都有些麻木了,并没觉得有什么,千篇一律的答了刘曼溶。
“那你跟三表哥的关系应该不错了,你能说说,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傅婳一愣,仿佛听出这位表姑姑这话的语气有丝不对味,但她不知为何,就没多想,旁边静静喝茶的傅瑜诧异的看了刘曼溶一眼,看到她盯着傅婳那双亮闪闪的眼睛和那语气里一丝不易察觉的酸味,玩味的挑了挑眉,了然一笑。
“表姑说笑了,我跟三叔并不熟悉,那天也只是他在巡查的时候碰巧救了我一命,我都不知如何向他道谢呢!”傅婳可不会的承认与三叔熟悉,不用猜也知道这府里没人喜欢看到这样的情形,所以几次来往都避开了人,并不是怕什么,而是没必要增加不必要的麻烦。
“是吗?我还以为你们关系不错呢!”刘曼溶语气轻快了不少,虽然故作遗憾。
“那你能跟我说说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还没见过他呢,只知道他是大将军,大英雄!”刘曼溶微红着俏脸,羞涩又自豪,好像傅舒玄已是她什么人了似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