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芙的这种心理可谓是做贼心虚,人无定性,性子有所改变也是常见的事,一点点小事情,慕容靖不可能因此就察觉到女儿的内里已是换了芯。可慕容芙看见慕容靖的样子,她前世也没有过父亲,从来没有与男性长辈相处的经验,在与慕容靖接触时,用的是与陌生人接触时的思维方式,自然而然地会对慕容靖这种身上带着煞气的人有些敬畏与防备。
“芙儿说的对,芙儿怎么变还是爹爹的芙儿。”慕容靖掩饰住心里的波动哈哈笑道,一把揽住慕容芙,细细端详,长高了,脸也红润了,气色极好。不用说,不管在他离府的这一年里,发生了什么,结局都是好的,对芙儿的成长并无害处。反倒是他在府中时,对慕容芙的过份保护,使她一直像小树在大树的阴凉下无法茁壮成长。
慕容靖有三女两子,都在座中,他却独独对慕容芙如此亲近,使得身为男子的慕容云内心也不舒服起来。慕容老夫人以前最反感儿子太过疼爱这个庶孙女,可现在看这副父女言笑晏晏的画面,老夫人一时的不适之后,马上笑容又绽放开来。她本就想让慕容靖知道嗔痴大师给慕容芙的批语,好让慕容靖对慕容芙更加重视。现在看来,这个消息可说可不说,还是越少人知道就越安全。她不是信不过自己的儿子,只是这消息似乎并无说的必要,儿子向来都对慕容芙十分看重,无论她说与不说,慕容靖都绝对不会忽视芙儿。
下人把晚膳给端上来,古人讲究食不言寝不语,一个个菜传上来,刚才的慕容雪引发的一场小闹剧似乎就被人们忘记了。以往大夫人是要给姨娘们立规矩的,吃饭时姨娘们要在旁侍候布菜,因今天是慕容靖归府的日子,大夫人知道慕容靖不喜欢苛刻的主母,便也装做大度,没有要求王姨娘在一旁布菜。
不给姨娘们立规矩,不代表着姨娘们就可以上桌与其它主子一起用餐了,王姨娘与二房的两个姨娘,三个姨娘一起自成一桌,离主桌这边距离隔了几张桌子。王姨娘也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失望,她今日打扮确实是比往常艳丽了一些,为的也不过是全个礼数,心里早知道无论怎么打扮,慕容靖也不会多看她一眼,又何必抱了那么多心思呢?在这府里,她只要好好做她的姨娘,有老夫人在上头撑着,她的日子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一席饭在静默不语中进行着,慕容芙只觉得压抑得厉害。这种全家人共餐对她来说是第一次,也是极为冗长无味的一餐。往常每人都是在在自己的院子里用餐,而慕容芙每回都是边吃饭边听下人的汇报,这吃饭时间也充分利用起来能够我做事情。她悄悄张望了一下,发现别人都是静悄悄地吃,自己便也垂了双眸,专心对付面前的饭菜。
慕容靖发觉慕容芙自从坐到他身边以后,整个人便有些畏缩起来,一副老老实实的样子,眉眼间也少了灵动的笑容。心下有些诧异,刚才芙儿面对嫡姐的责难,也是一脸满不在乎的笑容,甚至还有些戏谑的成分在内,可怎么一坐到了他的身边,整个人的气息似乎都收敛起来了?慕容芙习武已有一段时日,她心中想着要收敛,好平平静静地吃完这顿饭,自身气息收发由心,整个人坐在慕容靖身边,就像一只受到了惊吓的小羊羔似的,使是慕容靖心里嘀咕,是自己身上杀气太重,吓坏了小女儿吗?
慕容芙只顾埋头吃饭,小心地遵照着白妈妈教导的礼节,吃得自然是斯文有礼。慕容靖忽地夹起一块红烧兔肉,放进慕容芙的碗里,说道,“你不是很喜欢吃肉的吗,怎么今天净吃素的?”
慕容芙一愣,笑道,“谢谢爹爹,今天见到爹爹实在是太高兴,都忘记了要吃肉了。”然后夹起兔子肉吃了起来,还装出一一副有些陶醉的表情。慕容靖这下子是真的觉得不对劲了,芙儿那享受的表情,是不是太夸张了一点?还有,芙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狗腿子,说话肉麻得他不敢相信,说什么见了他,就忘记吃肉了?
慕容云尽管自认不是小孩子心性,可见着父亲居然为慕容芙夹菜吃,也不禁有些眼红,眼睛瞟向女桌那边的慕容雪,只见她微微咬着下唇,眼里好像要冒出火来,显然对慕容芙如此受宠,心里十分不甘。慕容云暗叹了一声,暗自庆幸这慕容芙是个没娘的,又是女儿身,碍不了他什么事儿。要不然,若是慕容瑰这样受宠,慕容瑰又有个弟弟,爱屋及乌,那他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想了一通,连带着也怨起自己那没用的母亲来,这十多年了都争不过一个死人,争不到爹爹的心,也应争到爹爹和祖母给予的尊重啊,可偏偏她放着好好的娘家不去借力,反而在府里净搞些没用的。
一顿饭吃完,下人把碗筷皆撤下去,慕容靖扫视四周一眼,问道,“夫人,今天怎么没见着韧儿?”
大夫人心里一跳,哪壶不开提哪壶,这慕容韧的事,老夫人也不了了之,也不没有去追查他因何生的病,然而因那小木大夫极有威望,府里已经是议论纷纷了。说起来这也因为现在是二夫人在掌家,她是巴不是欧阳氏身上多一些污点,像这种虽然没影、动机却十分明显的事情,在二夫人有意无意的推波助澜之下,府里已经是风声一片,都说是嫡母不但要害死姨娘,还要害死庶子,一个才几岁的庶子也容不得,竟让外人接到了府外去养着。
“韧儿他前些日子身子不适,隔壁的木大夫接他过去休养了。”大夫人解释道,望了老夫人一眼,生怕老夫人借题发挥。
慕容靖听得清楚,大夫人说的是“休养”,不是“治病”,当下脸一沉,“多久的事情?我慕容家的孩子,怎么放到了府外面养着?”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没有高声呵斥,便已经是给了大夫人脸面,问完这句话,便问老夫人,“母亲,欧阳氏不懂事,你也由着她胡闹么?这样我以后在外头征战怎么放心?”
老夫人说道,“把韧儿送出去是我做的主张,此事怨我,去归云寺为你上香祈福,没想到家里那些容不下人的下作东西就趁机在家里做怪。你回来了正好,好好管下你房里的事情吧,我老婆子哪里能掺合得了那么多。”
慕容靖疑惑道,“韧儿生病,请大夫尽心治疗就是,家里哪里谁容不下人的,我首先就容不下她!”目光默默地在大夫人、王姨娘身上转了一圈,眼里含着无声地警告。
大夫人只觉得背脊上发凉,而王姨娘也是心里一凉。慕容芙又说道,“月儿又是怎么一回事?吃饭的时候也没有见到她?”
王姨娘说道,“月儿身子不大爽利,明天她好些了我定带她来见过老爷。”
在场的人其实都知道慕容月是容貌受损这才不愿意出来吃饭。她时时刻刻戴着一层面纱,虽说人人都知道她脸上的病没有治好,可谁也没有见过她脸上一层叠一层的新盖旧疮。不用见,也可以想象想象是十分吓人,这才不敢与大家一起用膳,她总不能在用膳的时候还戴着只露出眼睛的面纱吧?
慕容靖脸上露出不悦的神色,怎地一个个都病了。
老夫人本不想让儿子回来就心里不痛快,可既然提到了,索性叉一块说了,“雪儿,我上回让你抄那一百卷经书,你到现在是抄了几卷了?”
慕容雪迟疑道,“已经抄了四卷了……”垂下眼眸,不敢看人。这都哪年的老黄历了,她以为祖母忘记了,便也把此事给按下来,没想到祖母记得清楚,还故意等爹爹一回来就提起来。
大夫人看见慕容靖脸色发黑,便为女儿找借口,“母亲,雪儿她身子一直不大见好,这些日子又忙着跟教引妈妈们上课,这才顾不上的,等她身子好了,儿媳一定好好监督她把经书给抄完。”
老夫人说道,“身子不大见好?她和月儿打架时倒是力气倒是挺大的,不是抓了月儿的脸,一直都没好,月儿这才没脸来见她爹爹吗?”
慕容靖脸色更黑了,雪儿与月儿打架?还身子不大见好?他这才离家一年,怎么府里竟像是乌烟瘴气的样子,五个孩子里病了三个?还姐妹不和,连打架这样的事情都闹出来了?
老夫人看时机差不多了,便说道,“我前几天与瑰儿一起去看过韧儿,韧儿很好,你不必挂心。”又抬眼看了看大夫人与王姨娘,说道,“你这才刚回来,这些事情本来不应该扔给你,然而事关子嗣大事,那小木大夫说了,韧儿的病,并非天意,而是人为!我这才同意他把韧儿接走,那小木大夫确实是个有些本事的,治好了韧儿不说,我多年的旧疾也给治好了。小木大夫说给我三个月时间清理门户,我想这些腌脏事儿,我也管不了了,左右都是你房里的事情,还是你来查查吧,以免把韧儿接回来,还会再受到伤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