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芙说完了,一只白嫩的小手伸到云峥面前,在场几人如同听到天雷滚滚,无不睁大了眼睛看着这个小神医。云峥有些尴尬,“这个……没问题,不知道应该给多少合适啊?”
这个小木大夫,那理直气壮伸手要钱的神情,让他想起了某个人——喜欢笑,喜欢整人,最大的特点,便是喜欢钱。两个人相貌并不相似,爱钱这一点,却是一模一样。当然,人家救了他,要酬金是应该的。
“不知道云公子认为你的命值多少钱呢?”慕容芙笑嘻嘻地说道,“你们这样看着我干什么?我救活了你们的云公子,他可是唯一……嗯,唯一一个还没交诊金就先享受治疗的人。吃的住的还找了人侍候的,那可样样都是钱啊。”
“小木大夫说得对,应该的,应该的,等我回了府,就让我父亲派人送过来黄金一千两,你看这样可合适?”云峥说道。黄金千两,就是白银万两。云稚将军是正二品官,每月俸禄是一千两,若是没有其它外快、奖赏的话,白银万两便是正二品官一年的积蓄了。这个钱,也不少了的。
慕容芙摸了莫鼻子,问道,“令尊大人……还是算了吧,你看看你这几个家仆身上,没有银票吗,给我些银票就成了,要是没有就算了,当我也做件好事。”
她怎么一时之间忘记这云峥的家已经被贼人一把火烧得差不多了,哪里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还跟他要诊金?好在还有那两棵人参,不然这次真的是做活雷峰了。
复东、复西几人面面相觑,最后影一说道,“小木大夫要银票,请稍待几日,影一定将银票奉上,这次来时没有准备,还请宽限几日……”
慕容芙说道,“真的?那说好了哦!过几天一定要给我送银票来啊。好了好了,你们走吧,我这里正忙得脚不沾地呢。”挥挥手,竟然像赶没钱的苍蝇乞丐那样,原先领他们进来见云峥时的那种和蔼亲切全消失了。
复东原来还十分崇敬感谢这位小大夫,此时心里却不由得生了些鄙夷。他们已经送了两棵罕见的老人参好不好?当即转头向影一说道,“影大哥,我们那两棵人参至少也值几千两了……”
“闭嘴!”影一毫不客气地开口,“木大夫为了救回少爷的命,用了多少支人参,你又能知道吗?小木大夫要是不愿意出手,多少支人参都救不了少爷的命。”他对这个多嘴的复东,可不会像云峥那么有耐心,哪里有当主子的,连一个下人都收拾不了。
影一训完复东,对慕容芙说道,“让木大夫见笑了,家里的家生子们被娇惯坏了,不懂规矩。”
“他不懂规矩没关系,只要记得给我送来银票就行。”慕容芙一脸的无所谓,又向云峥说道,“云公子伤口初愈,戒急躁戒伤心,千万要记得,遇事不必太过悲恸啊,省得浪费了我那些好药材来救你。”
其实慕容芙知道说了也白说,就算这三个人不来接他,他也会很快知道自家满门被害的事,不悲恸那就不是人了。这也是她一时疏忽,不应该带这三人来见云峥的,这大喜之后接着大悲,这样的跌宕起伏,对一个刚恢复的病人来说真不是什么好事情。
云峥等人向慕容芙告辞后便要走,慕容芙忽然想一事,“莫邪,让马厩的小厮把那匹枣红色的宝马牵来给云公子。”
云峥一愣,这还有给病人赠送宝马的?难道是为了早点拿到银票?青云城离上京城足有两百公里,有好马,就能早一点到家,当下也不推辞,“这也好,多谢小木大夫赠送宝马,我定会让人快马加鞭把银票给送过来。”
莫邪很快让人牵了宝马过来,一匹高头大马,体态优雅,身高颈长,身上的的枣红鬓毛闪着柔润的光泽。
云峥不敢相信睁大了眼睛,“小木大夫,府上居然有此神驹?这可不是汗血宝马么?这……太贵重了吧?我那一千两黄金,可买不到一匹这样的马。”
让人惊讶的是,那匹马见了云峥,像见了主人似的一声欢嘶,凑到云峥身边来。云峥伸手抚上马背,那马索性闭了眼睛,蹭着云峥的身子,显得十分享受、满足。
慕容芙笑道,“云公子若是心中有愧,再番一翻给我两千两黄金便是。”看着云峥一人一马,相互蹭磨,显得十分熟稔,不由得眉毛一挑,“鲜花送佳人,宝马赠英雄,我这匹汗血宝马看来与云公子有缘,既是如此,我便送给云公子了,也是一段佳话,又何须提及那黄白之物,反而落了下乘。”
复东几个人不敢相信地看着一脸视金钱如粪土的慕容芙,刚才是谁最重视那黄白之物,一开口就讨要什么伙食费住宿费的?这小大夫也太让人捉摸不透了,一会儿显得爱财如命,一会儿又似乎富可敌国,连这罕见的汗血宝马也是谈笑之间就送了人。
云峥一阵发愣,总觉得一切来得太过容易,他为了一匹汗血宝马可是差点丧了命还折了这么多暗卫,把将军府一半的暗卫都折损了,早知这小木大夫府上居然有这样珍贵的宝马,直接向他买就是,哪怕是万两黄金,也在所不惜。黄金终究是死物,哪里比得上将军府的那些精心培养的暗卫宝贵。
几个人脸上露出既惊讶、又感激的表情,十分郑重地向慕容芙告辞,心里均是想着务必要尽快筹到千两黄金送过来。慕容芙心里暗笑,这马是云峥偷来的,他如此费尽心机去偷一匹马,那马对他必定十分重要。李帧当初为了躲过山寨那批人的追查,硬是想办法把银白色的马染成了枣红色。等以后马毛脱了色,云峥就明白他今天表错情了。——不过,严格说起来也没有表错,李帧好辛苦把那马带回来,还好心地送给他,便十分仁义了。要是换做她慕容芙,说什么也要让云峥拿点银票来换。
一行人牵着马出了木府,云峥看着沿街的楼宇花木,忍不住开口道,“青云城这条街我以前还真没来过,看着好熟悉,挺像上京城的忠君巷的。”
复东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均想,少爷不会是伤到脑子了吧,这里本来就是上京城,这条街本来就是上京城的忠君巷。
云峥又回头看了看刚走出来的木宅,诧异道,“这小木大夫的府邸,看着也挺像上京城的秋水园的。咦,这里怎么也有一座建威将军府?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复东忍不住说道,“少爷,这宅子本来就是秋水园啊,是小木大夫新置的宅子。”
“你说什么?这里是秋水园?也就是说,我是在上京城?”云峥怔住,那小木大夫好端端地,为什么要骗他说这里是青云城?难道……
一股不祥的感觉涌上心头,云峥一把抓住复东的衣领,“发生什么事情了?快说!”
复东说不出话,求救似的看向复西。饶是他平时话多如洪水,此时却连挤出一滴水都难。“少爷,老爷和夫人、都没了!”这句话,太过残忍,让他怎么说得出口?
云峥见他们一致地垂头变成了哑巴,不再多问,翻身上马,便往辅国大将军府而去。余下三个人在后边施展了轻功拼命地追。
回府邸路上,在马背上的这段时间特别漫长,云峥觉得就好像过了几辈子似的,终于回了熟悉的府邸,看门的小厮却是个陌生的,不认识他,还胆大包天地想要拦下他。云峥心里又慌又怒,也不下马,便纵马奔进府门去。外院进而静悄悄,寂无人声,平时满院子走来走去的小厮们都不见踪迹。
“爹爹!爹爹!”云峥下马飞奔进去。回应他的却只有回音,“爹爹!爹爹!”云峥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是这么渗人、可怕。
遍寻不见,又追到平日娘亲居住的院子,一路上小厮丫头不见半个,穿过回廊,转过假山,迎面而来,不再是往日那熟悉的飞檐琉璃瓦,亭台楼阁,姹紫嫣红的花木,而是一片焦黑的残壁断檐,枯树黄草。
“娘亲!娘亲!”云峥不甘心地大叫。复东、复西、影一等人赶来,云峥大声问道,“我娘亲呢?我爹爹呢?他们去哪里了?”
三个人齐齐低了头,小声道,“请少爷节哀顺变,保重身体要紧。”
节哀顺变!这一句话,如同平地起惊雷,云峥握紧了拳头,看着眼前纵火过后被烧得不成样子的院子,泪水滚滚而下。
他那天便是在这个院子里,求娘亲为他向爹爹求情,不要再让他打马草了。他那么清楚得记得娘亲脸上既心疼又无奈的表情,一切还历历在目,可转眼间便已是物事人非,阴阳两相隔!
“娘!娘,儿子这几天苦死了!”
“峥儿瘦成这样了!今天可好些了?”
“……你也成人了,要学着你爹的样子才行啊。”
“娘,儿子还小着呢,还未及弱冠,怎么算是成年了?”
“算了!娘亲现在都不疼峥儿了!峥儿求爹爹做主去!”
……
“汗血宝马再珍贵,也不及我儿一根汗毛重要。影一,此去务必保证峥儿安全归来。”眼前又好像看见爹爹慈爱的眼光看着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