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大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木扶下面子,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他已经是年纪一大把的人,跟着慕容靖出征,在军中颇受尊重。木扶不过是一个少年,就算是从娘胎里就开始学医,医术也不会神奇到哪里去。
至于那军中极受欢迎的生肌膏,宋大夫只当是木扶运气好,得了几张神奇的方子而已。
木扶见宋大夫站着不动,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她哪里有功夫来跟宋大夫细说,不由分说地上前一把推开他,便俯下身去查看络腮胡的情况,一边吩咐小金子将急救箱拿来。
宋大夫被推到一旁,脸上有些惊异。他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做为随军的大夫,他也是惯于习武健身的,下盘扎得相当稳。没料到木扶看着不过是一个瘦弱的少年,却能一把就将他给推开了。
有了这种人不可貌相的想法,宋大夫有些捉摸不清楚木扶的来路,决定还是退到一旁,看看再说。
一个小毛孩子成得了什么事?反正到头来八成还是需要他亲自出手才行的。给伤者包扎不是难事,难的是包扎后的处理。
却见木扶从急救箱里拿出一团白色的什么物事,一抖开来,是轻薄的一条细布,又让小银子拿出酒精清理了伤口。
酒精颇有些刺激伤口,便眼下木扶还没有研制出比较好的替代品。那络腮胡却是眉头都不皱一下。
木扶暗叹这人真是条硬汉子,手下动作丝毫不见放缓,行云流水般处理完毕。络腮胡伤得最重的地方在右手臂上,被一刀砍得骨头都碎了,只剩下一点皮肉粘着。
木扶见络腮胡面有忧色地只盯着手臂不语,虽然不曾哼一声,可面色却显得非常灰败。木扶敬他是条汉子,想了想,便说道,“这位军爷不必担心,你的手会好起来的。”
那手骨头都碎了一大块,络腮胡并不相信木扶的话,只当这是木扶可怜他,不由得嘴唇紧紧地抿了起来,过了半响才忍着疼说道,“木大夫,我的伤不要紧的,只求您一定要治好将军!只要将军好起来,就一定有办法的!将军一好起来,就可以杀了那些大顺猪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碎骨之疼,非常人能忍受,他一边说,一边咬着牙,木扶可以清楚地听到他牙齿上下格格相碰的声音,又听他伤成这样,还惦记着自己的爹爹,对他不由得多了几分好感,大为怜悯之下,索性拿出了上好的止疼药来给他抹上。
虽然说这络腮胡硬得跟铁打似的,可有了止疼药,他起码可以不用忍受那些痛苦,能够好好睡一觉,对身体恢复也有好处。
木扶处理完这些,闻得四周血腥味越来越浓,陆陆续续地有人抬了受伤的士兵回来。能够抬回来让宋大夫、寒大夫处理的都是有点身份、立了些战功的士兵,起码也是个百夫长,才有资格抬到这边,而一般的伤兵,却只能被抬到伤兵营去,那里也有军医,只是那边的条件自然是远远不如这里了。
木扶随身带来药材不多,原本就是为慕容靖准备的,现在慕容靖的情况还不明朗,她从上京运过来的药材拉了几大马车,马车走得自然比快马慢,还不知道几天才能到云城。
好在营地里有药材,木扶亲自给这些受伤的士兵诊治。其中有不少伤得极重的,木扶看看还可以救的话,都给用上了自己带来的药。
有不少士兵以为自己没什么指望了,没想到上京城的小神医亲自来给他们诊治,心里便又升起了几分希望,对木扶也十分感恩。
毕竟两国在作战,一个瘦弱的少年,千里迢迢从上京城过来,也是不容易的,何况两军交战,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木扶想不到的是,她在这些伤兵里,看见到桃红柳绿的身影,两人都受了些轻伤。
原来她诈死后,桃红柳绿两人便到云城来找慕容靖了。她们本就是慕容靖的人,被慕容靖送给了慕容芙。
如今慕容芙“死”了,她们俩边立即来找慕容靖了。
木扶有些不自在起来,这两人大概从头到尾都没有把慕容芙当做主子,她们真正的主子,是慕容靖。
这两人是慕容靖送给她的护卫,功夫还过得去,没想到这两人出战都受了伤回来,木扶不用看也能想象到战况的白热化。
几日下来,木扶的声望在军中渐渐有掩盖宋、寒两位大夫之势。一是慕容靖的伤口不再恶化,二是一些经木扶救治的士兵,恢复得比较好。
过了几日,木扶从上京城运来的药材终于到了,这些药材顺利进了营地。木扶留下小部分备用,其他的,陆续拨到了伤兵营。
而木扶带来的木府护卫,都借着运送药材,在营地里留了下来。
不断地有士兵冶愈后从伤兵营里走出来,可也不断地有人被抬进了伤兵营。
大顺国这次像下了决心,一定要啃下云城这块骨头,因此攻势是一次比一次猛烈。伤兵源源不断地被运进了伤兵营,有的则连被送到伤兵营的资格都没有,直接就被埋于地下。
峰云国伤亡惨重,大顺国那边也不轻松。木扶每日都听得到喊杀声震天、锣鼓敲响、号角吹起,对这些声音已经习以为常。
木扶自问没有能力去改变战局,以她手下的区区百人,即使她手下的人能够以一当十,也改变不了什么。只是暗暗订下了计划,若是紧急时,她的这些护卫,只要能把慕容靖带走,全身而退也就可以了。
半个月过去,慕容靖的伤口已经愈合。又过了些时日,慕容靖穿了铠甲,威风凛凛地出现在士兵的队列面前。他不再像上次那样莽撞地渡河作战,而是采取守株待兔的方式,在河边加强工事防御,只等大顺军队过河就打。
慕容靖伤势恢复,极大地鼓舞了士气,就连皇上得知此消息,也是感到庆幸不已。他真是没事找事出了个昏招,居然让慕容老夫人在家书在添油加醋,幸好没有害死慕容靖,不然的话,一个慕容靖重伤,一个尹运也在养伤,两个打仗厉害点的人都伤着了,他手下没有什么人可用了。
宋大夫、寒大夫经过与木扶的一番接触,已经认识到自己与木扶大夫不是一个段位的,对木扶就再也摆不出前辈的样子,反而将自己放到了比较低的位置上,以能够与木扶共事为荣,言语之间对木扶颇为推崇。
慕容靖伤势那样重,木扶也能将他救回来,这样的医术真是人间少有。慕容靖对木扶一肚子的感谢就不用说了,木扶救过他的儿子、女儿,现在又救了他,简直是慕容家一家人大恩人。
木扶看不到慕容靖那满脸感激的表情,慕容靖彻底恢复后,她便极少在慕容靖面前露面了,大半的时间都泡在伤兵营里。、
大顺与峰云之间的这场战争,十分胶着,打了有半年之久。峰云国国库空虚,而大顺国这边也未必好过。只是任何一方,都没有要退兵的意思。有慕容靖守着,大顺的大批兵马过不了河。而大顺国兵强力壮,大顺国不退兵,慕容靖也只能在云城驻扎着,坐镇着峰云国的西部,这个镇西大将军,真是当得名符其实。
只是苦了云河边上的老百姓,大顺国的大批军队过不来,可却挡不住那一小股小股的士兵趁夜渡过云河,时不时地骚扰一下慕容靖的营地。
期间木扶回了一趟上京城。德妃临产,峰云国的皇帝到底不放心,派人将木扶接了回去。木扶是大夫,接生的事儿自然有稳婆去做,可德妃的身子不好,没有木扶在旁边,皇帝的心是放不下来的。
德妃生了一个大胖小子,是皇帝的第三子,母子平安。生下德妃后的一个月,皇帝下了圣旨,升德妃为德贵妃,品级与夏贵妃齐平。
三皇子满月后,木扶向皇上请命要去云城,皇上虽然有些不情愿,到底还是让木扶走了。
美人、子嗣固然重要,可江山也同样重要。大顺国不知为何,不像往年那样只与峰云国小打小闹,而是摆出了一副不甘罢休的架势,似乎不将峰云的版图给蚕食了是不会收手的。
如今就靠着慕容靖镇守云城,可以说这江山有一半是慕容靖在帮皇上撑着,慕容靖这条命就显得十分重要了。虽然还有个尹运——可尹运到底年纪轻些,再说皇上还要留着尹运派别的用场。
木扶自请去云城做慕容靖的大夫,皇上也没有那个立场将他给拦下来。
好在云城易守难攻,易守就易在那一条云河上。云河水流湍急,是一道天然屏障,将峰云国与大顺国分割开来。
大顺国这边久攻不下峰云国,而峰云这边,苦苦支撑了半年,军费开支庞大,峰云皇帝也是愁得很。
靠昌远侯那号召捐款的法子,倒也筹到了些钱,苦苦支撑了半年之久。几十万兵马的开支,可不是件小事,捐款这法子多用几次后就不灵了,满朝文武不用等皇帝开口,就先告穷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