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宫里来的嬷嬷被安置在萏菡院里。这两个嬷嬷折磨了慕容芙好半天,吃饭说话走路行礼,种种仪态都让慕容芙记了一遍。慕容芙起初还做出认真听的样子,脑子里却在想着别的事。那两个嬷嬷焉能不看出慕容芙神游天外,便想着如何磨练一下这个小妮子,没想到喝了两口茶之后,肚子却不大舒服起来。
开始自己是忍着的,到后来实在受不住,只能告了罪,白着张老脸来回跑了几趟茅厕,最后,索性两人轮流蹲在茅厕里了。一天下来,两人都是觉得对方身上臭味难闻。
她们两个向来吃的都是宫里的膳食,那都是经过一遍又一遍检查的,怎么可能吃上不干净的东西?唯一的可能是就是慕容芙的那壶茶有问题。慕容芙做得这么明显,她们哪里不明白自己这是着了慕容芙的道。可两个人又不敢对慕容芙有何议,更不会去慕容芙对质。
她们两人是皇宫里侍候过太后的人,对于这种下泻药的手段最是清楚不过,还曾经负责过太后的膳食以及试吃,多少还是懂些药理的。这种手段,她们对别人也用过。而寻常人,只怕也没有办法对她们下手了——泻药是最简单不过的,最容易识别,可偏偏她们两人一起栽了。
她们万万料想不到她们是败在慕容芙手里,只推测慕容芙身边来了一个擅长下药的高手。
她们是来教慕容芙规矩的,没想到最后是她们两个蹲着茅房里互闻着粪味儿。
两人都决定把这事情给掩了起来,待到回宫时,若是慕容芙礼仪太差,就只说是她实在是愚鲁无比,难以教化好了。
不过,这样子说,在太后面前倒是过关了,可是不是得罪了慕容芙?
两人可不管那么多,慕容芙现在如此嚣张,不过是依赖着手下的能人罢了。等她到了皇宫里,身边没有助力,还不是任由她们让她吃暗亏?
莲香居内,大夫人对着哭得梨花带雨的慕容雪头痛不已。
然而她一向视慕容雪为掌上明珠,捧在手心里都生怕化了的那种。后来感觉慕容雪对慕容靖反而更亲,跟她这个当母亲的在少了些尊重的同时,并不曾多了份亲昵。说不生一点芥蒂那是假的,大夫人很是不甘,她才是对慕容雪最好的人,事事都以她优先。可慕容雪分明向着那个只会疼着慕容芙的爹。
不过那也只是一时芥蒂而已。
此刻看着慕容雪那犹带着泪花的脸,大夫人颇觉得为难,“那小贱人偏生有那样的好运气,你让母亲怎么办呢?再说了,她也只不过是个侍妾而已,都算不上是有名份的。雪儿,你跟她斗气干什么,我们雪儿将来肯定是会嫁到高门大院去作正妻的,而她只是个侍妾,连出个门的资格都没有,你跟她置那份气干什么?”
慕容雪不淡定了,“母亲,那日明明你也是想让我进宫的是不是?明明你也是想送我入宫是不是?你看现在小贱人身边的两个贴身丫鬟,穿得那叫一个富贵!看到我连礼都不行一个!连一个奴婢都这样怠慢我,不就是因为小贱人马上就嫁给六王爷了嘛?不行,母亲,你一定要给我搅黄了这件事!你看看她的那张狐媚子脸!要是六王爷被她勾去了魂,许她一个侧妃之位,那我以后见到她,岂不是还要行礼?”
大夫人心头一震。
不错,凭着慕容芙那样一张绝色的脸,未必不能从侍妾爬到侧妃之位!到时候,别说是慕容雪,就连自己,见到这个小贱人也要行礼!
大夫人的护甲不由得深深陷进了手心里。
这种事情,绝对不能让它发生!哪怕只有那么一点点、一丝丝的苗头,她也要把它给掐死在萌芽期!
“雪儿,你别哭了,眼睛哭肿了可就不漂亮了。听月,你赶紧去拿个熟鸡蛋来给大小姐敷上。”大夫人怜爱地拉着女儿的手,“你又不是不知道,母亲最疼爱的就是你,又怎么能让你给那小贱人行礼呢。只是,这件事情还要仔细思量。毕竟违抗太后懿旨可是要砍头的大事。”
慕容雪这才稍稍止住了眼泪,一旁侍候的听月赶紧让人去小厨房里拿个滚热的熟鸡蛋来。
“我的雪儿,病了这一场,人倒是懂事了许多。”大夫人叹道,“女孩子家,性子就是要绵软一些才好。不管内里如何,表面上得有大家闺秀的样子,别让人笑话我将军府的姑娘是粗人一个,动不动就扔枕头砸杯子。你现在这样就挺好,有什么想法,就来跟母亲说。母亲还能不顺着你的意吗?”
慕容雪见自己的目的达到,便也听了大夫人的说教,又催促大夫人行动要快一些,她们可是只有一天的时间了。
太后派遣来的两个嬷嬷说过,只在慕容府里呆两天。过两天便是上元节,节日里抬了她进去,也显得喜庆些。
就这一天时间,母亲能有什么好主意?慕容雪有一些怀疑,可她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她三番两次对慕容芙动手脚,可最后吃亏的都是她。她也觉得有些邪门,再不敢亲自上阵了,交给母亲去办正好。
慕容雪一走,大夫人便差人唤了慕容云过来商量事情。
慕容云起初并不赞成,“那六王爷残暴无情的名声在外,据说服侍他的贴身宫女都被他打死了好几个了。那六王爷不是一个怜香惜玉的人,现在年龄又小,抬进去又不能圆房,还不就是个摆设?等放个几年,六王爷就是不忘记她,正妃进了门,她也讨不着好。左右长史家的事情也还没有交换庚帖,母亲又何必要多此一举?”
大夫人一脸无奈的样子,“你也知道雪儿那丫头——就是看不惯她那嚣张模样。她害得雪儿几次落水,本来好好的身子变得那么瘦弱,又怎么可以给她飞上枝头的机会?而长史家那边你是知道的,她去了那里就蹦跶不起来了。”
“母亲,你也太宠着雪儿了。”慕容云微带着些酸意,若是他求母亲做这些需要冒风险的事情,母亲未必愿意做。想了想,他说道,“这件事情也不是能,只是时间太紧了,上元节就要抬过去,只怕来不及做细密的安排。”
两人说到要紧处,声音越发轻了,嘀嘀咕咕,又将成嬷嬷唤来,详细推敲了下细节,直到鸣琴掌起了灯,三个这才发觉一色已暗,这才散了。
侍画看到慕容云又来,便多了个心眼。慕容云一直到天擦黑才走,侍画便知道肯定有问题了。虽然她没能探听到是什么消息,却知道慕容云来之前,慕容雪也来过,还哭得眼睛红红的才走了。
可慕容云走时,她为他提了气死风灯送他们到院门口,借着黯淡的光,她察觉到他嘴角一丝隐隐的笑意。
如果这两人来莲香居,为的是同一件事的话,那么,这件事似乎已经解决了。
瞅着天刚黑,门还没落锁,侍画找了个机会,借口上茅房,溜去了萏菡院。
慕容芙刚把那宫里那两个难缠又古板的嬷嬷给打发走,看到侍画这么晚了还摸过来,很是惊讶。
侍画把自己看到的事情一一说了,还加上了自己的分析。她直觉认为这三个人商量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情。八成又是在密谋害人的事情。
慕容芙看着侍画认真的样子,不禁笑了。说道,“我知道了,她不敢拿我怎么样的,倒是你自己要小心点。我估计她们是在想着怎么让跟长史家的人交待吧?”
就算大夫人之前是将她许配给公主府长史季明之子,现在她被指定给六王爷,大夫人胆子再大也不敢生什么心思了。
最多就是在嫁妆上难为她一些。可她嫁过去又不是正妻,只不过是个侍妾,又是个庶女,嫁妆少给一些,也是合规矩的。
呵,嫁妆么?慕容芙倒没有把这些放在心上。主要是,她家大业大,连秋水园那样的园林豪宅也成了她的产业,她又哪里看得上慕容府里的那点陪嫁了?
事关她到手银子的多少,要在往日,她还要是要争一争的,属于她的,她一个铜板都不会让别人白白占了去。可如今是非常时期,她后日就要被抬去皇宫里服侍六王爷了,哪里还顾得上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看着侍画,她忽然觉得有些对不起她。
事情紧急,还有这么多的人和事,她都来不及安排了。
“侍画,天都黑了,你赶紧回去,别让人发现了你这个时候还往我这里跑。明天我一起来就是去跟老夫人把你给讨过来”。
就冲出她马上就要去皇宫了,别说要个丫鬟,就是要星星要月亮,只怕老夫人也会允了。
侍画满心欢喜。
荷香送了侍画出门,看着她满脸喜色,不觉流露出了一丝同情与歉然。
第二日,就是上元节的前一天。慕容芙起来梳洗,便让人去差两个嬷嬷过来教规矩。因为同住一个院子里,小丫鬟没一会儿就回来了,说两个嬷嬷身子不适,规矩就先不学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