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慕容芙抬进宫里来?皇上的意思,就是慕容芙出身不够,只能做他的侍妾。
且不说三品官员家的庶女,这身份上远远不够做他的正妻,就慕容芙现在糟糕的名声,讲究些的世族都不愿意与之结亲了。何况他还是王爷,是皇室成员。
可是慕容芙那个样子,会是甘心做妾的吗?况且,他也不舍得她做妾。
她是独一无二的。
皇帝凝神看了六王爷惶恐的表情,额头上都冒汗了,看样子不是在故意推托。
“六皇弟如此为朕着想,倒是朕考虑不周了。”皇帝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六皇弟果然长大了,知道会寒了慕容靖的心,难怪会出宫去为慕容府解围。”
六王爷心一横,咬牙道,“臣弟那也是心血来潮出宫,一时看那姓章的不顺眼而已。也不知道那慕容靖有几个女儿,若是多的话,送一个给臣弟也无所谓,放一个在臣弟这里当摆设正好。只要她不主动往臣弟身边凑,臣弟保证不弄死她。”顿了一顿,又说道,“那日表演算术的小姑娘,臣弟看她算术这样好,一时多嘴问了几句。听说她极重黄白之物,自小便练习贷人千钱的算术。这姑娘这样见钱眼开,来了臣弟这里,看到母后和皇上给臣弟赐下的金银财宝,必是如鱼得水,不知如何欢喜才好。好极了!”
六王爷一拍大腿,满脸喜色地说道,“皇上只管把她送过来就是,这样臣弟也能为皇上分忧了,慕容靖看到女儿得偿心愿,想必会更加死心塌地地效忠于皇上。”
皇帝心道,慕容靖有三个女儿,说多不多,可说少也不少。不过……既然传说慕容芙爱财如命,来了六王爷这里,又岂会不往六王爷身上凑,那又哪里还有得命在?这个六弟他是知道的,自小便不喜女人近身侍候,依他的性子,恐怕没几天就把慕容芙给弄死了。到时候,慕容靖只怕要心怀怨怼,又哪来的死心塌地?
一想到这里,皇帝不得已收回了念头。他还以为六弟的性子改了,看来,还是那样。算了,左右这事情也不用他操心,自有母后操心着呢。
六王爷恭送走皇上,慢步踱回房里,打开放在书台上的一个小匣子。
里头躺着两个精致的琉璃小瓶子。他轻轻抚着那小瓶子,脸上一会儿浮起甜蜜的笑容,一会儿却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哆嗦了一下。
清风远远瞧着自家主子奇怪的表情,不由得摇了摇头。
他那极阳火毒早就清除干净了,没事还盯着那瓶子看干什么?真是奇怪。看他的样子,似乎是很想吃药似的,没见过病好了还对那药瓶子依依不舍的人,莫非吃药还能吃出感情来了?
却不知六王爷抚着那琉璃小瓶子,想到的是这是慕容芙亲手给他送来的、亲手为他研制的药。慕容家五小姐现在也是名声在外了,可世人知道的却只是慕容芙爱财如命,以及那被强加她头上的私奔事件。可没人知道她是擅长解毒,或许还擅长下毒。而他不但知道了慕容芙的这个秘密,还使得慕容芙为他亲手制药——或许他是唯一令慕容芙做过这些事的人了。
这种与慕容芙同享一个秘密的感觉,真的很奇怪。
可一想到慕容芙的解毒本事,以及神不知鬼不觉的下药本事——六王爷额头上不由得冒了汗。
刚才真是好险,赌的就是自己那残暴及虐待女人的名声在外,皇上不会冒险送慕容芙给自己。万一他弄死弄残了爱将的女儿,可不是件什么好事。
六王爷无声地笑了起来。
跟皇上的这一场心理战,他赢了。
残暴真是一件迷惑人心的好外衣啊。皇上绝对想不到,若是慕容芙真的被送进宫里当他的小妾,被弄死弄残的可就是他了。
别看慕容芙在众人面前一副温婉闺秀的样子,六王爷可知道那完全就是一副面具。开心时她会丝毫不顾及仪态地放声大笑,惹到她时她爆粗口比宫里的那些变态的太监私下说的话还要粗俗无礼。
六王爷可不会忘记她从自己手里抢到银票时开怀大笑的样子,更不会忘记自己让清风揍了她的未婚夫时,她怒不择言地爆粗口,“六爷气量比女儿家的绣花针眼还小,还好意思当男人么?不如拿把刀来把那子孙根切了干净!”
她明知道他便是那传闻中残暴的六王爷,却还是无所畏惧。呵,她有什么可畏惧的呢,这丫头能不声不响给让清风着了道,想要弄点药来折腾他,也是件轻易得手的事。
只不过是他们并不曾站在对立面,所以她才没有给他下药罢了。
六王爷相当肯定,若是她被逼成了他的小妾,只怕第一件事就是给他下药,无声无息地让他不能人道。
不过,自己拒绝皇上的决定,不是因为他害怕会不能人道,而是因为……他想给她最好的一切。包括正妃的名头,平稳安定的生活。现在,最好的时机还没有到。如果慕容芙现在进府,就只能是侍妾,若是正妃不愿意,她以后都不能为他生下他的孩子。
生孩子……
六王爷的耳朵火辣辣地烧了起来。
生孩子……
六王爷对着两个琉璃小瓶子浮想联翩之时,慕容芙正在木宅里忙乎着,完全不知道自己差一点就成了六王爷的侍妾。侍妾啊!侍妾是什么东西,男人若是用腻了,转手送人也是常用的事。
有时候,人努力挣扎,以为可以主宰自己的命运,可实际上,在这皇权社会,一个庶女的命运如何,还未必真的就能由自己决定。不过,幸好六王爷不是一个只会贪图美色的人。否则,慕容芙应该不是忙乎着她的事业,而是忙着如何避免成为六王爷的小侍妾了。
这一切慕容芙茫然不知,她正心情愉悦地看着面前的几个酒坛子。其中一个酒坛子已经开封,酒香从坛口飘溢,钻入她的鼻孔,让她心情大好。
这是李易亲自送来的高度酒——也就是酿成炮仗伤人事件的推手。
李易对李帧有种天然的恐惧——无他,李帧本事太好,他可是亲眼目睹过李帧一个人打翻了他几十个暗卫的。能够成为他身边的暗卫的人,绝对都不是饭桶,要知道,李家家主几乎把李家精心培养起来的最好暗卫都给了他。
可那些人,在李帧面前只能是噤若寒蝉,以至于李帧虽然被赶出了李家,可暗卫们见着他,却不得不恭恭敬敬地喊一声“帧少爷。”
所以慕容芙一让李帧去跟李易谈合作的事情,李易不假思索就应下来了。
当然,李易还不是在李家能当家做主的人,但只要李易同意与他们合作,就有机会把酒精给成功蒸馏出来。到时候,面对巨大的市场前景,李老爷子想必不会轻易拒绝。
有谁会拒绝一块巨大的蛋糕呢?慕容芙虽然没有见过李老爷子,可李家的酒几乎独霸峰云国市场,便能说明李家家主绝不是一个没有见识的人。身为李家的掌舵人,李老爷子一定会做出明智的选择。
慕容芙让人拿来了火折子,倒了一小杯酒,然后点燃。
看着那一小簇火苗在杯里跳跃,慕容芙眯了眼睛。
果然是高度酒,能够直接燃烧,酒精度已经不底了。李家可真行啊。慕容芙摊开纸笔,沉思了半响,在纸上描画起来。
“少爷,府外有位云公子求见,说是少爷的故人。”小金子进来说道。
故人?
慕容芙心中一紧。一听到云公子,她脑海里立马就浮现出了那张温润如玉的脸庞,很快那张脸庞上便溢满了痛失亲人家园的悲伤。
“快快请他进来。”慕容芙放下手中的笔,惊喜地站了起来。
就连她也没有意识到,听到这消息的一刹那,她的内心是雀跃的。她只将自己内心的喜悦归功于李易送来的那些高度酒——以及光明的合作前景。
在云峥进来之前,慕容芙无意识地整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待到摸到自己脑袋顶的方巾,她才察觉到自己穿的是男装,身份还是木扶大夫,不知为何,忽然间有一些沮丧。
云峥进来时,看到的便是木扶垮着一张脸坐在一张宽大的椅子上,小小的身子陷在柔软的虎皮垫子里。她身前的桌子上放着几坛酒,一张纸,一支笔。
满室的酒香。桌上的杯里仿佛还有火苗在跳跃,他定睛去看时,那火苗却已不见了。他眨了眨眼睛,刚才想必是眼花了。
两个人同时出声。
“小木大夫,你小小年纪还这么能喝酒啊?”
“你这草包,都跑到哪里去了,怎么都好久不见你了?”
云峥一怔,“有劳小木大夫惦记。”
“谁惦记你了?”慕容芙立即回道,“我只是记得某人答应过,等我治好了他的姑姑,就要付我两万两银子的诊金。”
两万两银子?云峥哑然失笑,当初不是说好了一万两的吗?这小木大夫的财迷属性,与慕容芙一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