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眼前这位关系到他回去会不会被老爷子关禁闭,所以虽然觉得慕容芙的眼光有些碜人,却还是陪着笑脸。万一这小木大夫一生气,一个失手,或是一个不留情,把人给治死了几个,那就不好了。他听说那些病患是立了生死状了,就算是全都治死了小木大夫也不会有事,有事的是他自己。
李易正发着愁,忽然听得自己身边的侍卫齐声说道,“见过帧少爷。”
他一激灵,抬起来,眼前站着一个长得让他自惭形秽的翩翩公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李易?听说你闯祸了?”
“我闯祸也不用你管!好过你连闯祸了也没有管!”李易梗着脖子说道。
李帧并不以为意,“我有个法子,只要你能做到,保证你回去不但不会受罚,还会受到老爷子奖励,你要不要听?”
李易狐疑地瞪大了眼。他被赶出家门,被自己顶替了他李家大少爷的位置,他会这么好心?
慕容芙笑吟吟地看着李帧。她想起上次李帧把任真与汪春儿从李易手中救下来,这李易见了李帧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果然李帧一出来,一句话就把李易给玩住了。
对这种不学无术却又渴望成功的人不,就是给他画个大饼,最用效。
当然,这个大饼并不是遥不可及的水中月,而是实实在在、努力过后可以拿得到手的。李家既然能酿制出极易引燃的高度酒,那么,研制酒精也是极有希望的。
往远一步了说,到时候,酒精在她的推广下用法广为人知,外伤处理都离不开酒精,李易岂不是立功一件?就可以给他在家族里刷一下威望了。
不过,也希望李易能把他那好色的毛病先改了,不然看着实在可恶,也难以长久合作下去。
“李大哥,你跟他好好谈谈,具体的事项,我们稍后再议。”慕容芙说道,走之前笑眯眯地扔下一句话,“你得劝劝这位李大少爷,家里的通房小妾不要这么多,啊,这样的话我们的合作不会长久的!”
她笑意盈盈,眼波流转,虽然化了男装,可是天生丽质难掩,李易看着她清丽的脸,心中一荡,不由得把眼神移了开去,心虚地说道,“我的通房也没有多少个啊,也就十来个。”
心里低吟了一声,也许他的通房真的太多了,多到他看见这位爷也胡思乱想了。不对,小木大夫明明是男的,他怎么能对一个男人起这等旖旎的心思?他又不好男风。也许真的是通房太多了。
李帧见慕容芙毫无遮拦地把别人的通房小妾挂在嘴上,不由有些不自在。别人不知道小木大夫是个小丫头,可他知道啊。任谁跟一个似乎还不解人事的小丫头提什么通房、小妾,也会不自在的。俊脸微微发红,当即斥道,“说什么胡话,十来个还不多?小木大夫说你多了,就是多了,回头还不放十个八个出去!”
李易心思全在小木大夫的那一记眼波流转上,当真是比他最美的小妾还要美上十分。他一向对李帧都是报着一种既抵触、又害怕的心理,此刻却反常地没有对着干,嗯了一声没有异议。
旁边的侍卫心中大是好奇,均是想着,只怕大少爷前脚把十个八个小妾放出去了,后脚就又纳十个八个更鲜嫩水灵的进门了。这样还能更新换代,放了一些不再用、失了兴趣的小妾出去,岂不更好?
慕容芙不知李易心中那些荒唐的心思,见他嗯了一声,那算是答应了,便笑着走了开去。
二十多人人都要用药,宅子里烫伤药剂的存货不多了,她得赶紧配些去。
烫伤要养好,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此外还要想法子让他们不留疤痕才行。这些,伤得实在太重的,恐怕不做到完美。除非……考虑做植皮手术?
伤者大部分都是男的,却也有两三个女娃。女娃身上带了大片的伤痕,这辈子是不要想嫁了。
慕容芙回房里便思考起了做植皮的可行性。
手术刀她有了。助手差那么一点,不过递个镊子、包个纱布、消个毒之类的小活,汪春儿可以胜任。或是就选韩大夫、仇大夫这两人也行。这俩家伙也算是学过一点外伤处理了。最关键的就是防感染……
有了之前给云峥做手术的经验,这些时日来她又孜孜不倦地钻研外伤处理、医治的用药,防感染也有较大的成功率。
慕容芙这边斟酌着做植皮手术的可行性,彼时云峥已经找到了章秀才,把他拎到了一个废弃的民房里。
没把他拎去在京郊的农庄,一来是章秀才的身份还不配上那里去受刑,二来是云峥根本就等不及。那****在云来客栈警告过张小虎母子后,心思纷乱,接着便是追查暗杀木扶的刺客、以及安置刚刚回京的五千云家军。忙碌使得他不去关注慕容芙这边的事情,也按压着自己的心思。
好男儿志在四方。他本不是志在四方的人,这世只想享受着父母的爱,安安稳稳地过着就好。没想到,上天偏偏只对他好了十八年,让夺去了他的家,夺去了他活两辈子才体会到的家庭温暖。
慕容芙那样一个活泼开郎、不知人间忧愁的女子,就让她继续无忧无虑下去好了。大不了,他就把自己当成是她的娘家人,无条件地站在她那边。等她成亲以后,只要一受到委屈,他就帮她出头——削去张夫人的头发算是最轻微的一种手段,连皮肉都不曾伤及。
他如鸵鸟一般,把头埋在沙子里,自欺欺人地想着,只要她开心就好。
他想她应该对那个张小虎也是中意的。不然,怎么会亲手烤地瓜给他吃?
只要这样一想,云峥就觉得心安一些了。不然怎么样?他现在是一个连真面目都不敢露出来的人,一个只能藏头露尾、隐姓埋名的尹将军,他能给她什么?
能给她的,或许是某一天战场上传来的噩耗。
他只能默默地守护着,以他的方式,让她可以一直绽放脸上那天真烂漫的笑容,他就满足了。
好像前世有人说过,爱,不一定要拥有。当时云峥不懂,可这一世,他懂了。
这一世的人不会这么直白地谈情说爱,这一世的人信奉的是父母之命,媒灼之言。他已痛失双亲,至于那什么媒灼之言,不提也罢。
云峥不过问慕容府的事情,复东复西也没有来主动给他提供慕容府的动向——本来,复东就一直见不得自家少爷把一颗心都放在那个“小狐狸精”的身上。
何况小狐狸精还是个订了亲的小狐狸精。少爷既然不来问,那他就不要多事才好。那日少爷把他支走,他最怕的就是少爷忽然拧起来,支开了他亲自去慕容府提亲。
云峥没有想到,当他再次看到慕容芙,是在除夕的宫晏上。他更没有想到,这一次,他得到的消息让她如此痛心疾首。
女宾席上议论纷纷。什么“慕容府五小姐”、“私奔”、“庶女果然上不得台面”、“太后想必不知道,否则怎会如此抬举她”……
这些诋毁慕容芙的低语,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听不到,那些喝高了的武官也不曾注意到。可他只要一听到“慕容家”三个字就会情不自禁地竖起了耳朵,又加上是多年习武练就的耳敏目聪,他又哪里听不到?
他听到明月公主与身边的一众贵女嬉笑,又听得明月公主在慕容芙经过时指桑骂槐,说什么“爬得高摔得狠,若太后知道她跟个穷秀才私奔,是万万不会让她好过下去的。庶女就应该安份守己地在自己房里绣花绣嫁妆,何必来硬挤来这里出风头!”
他看见慕容芙的脸,在听到那些话的刹那,忽地黑了下去,眼里时常荡着的那一丝戏谑、那一点笑意没有了,取而代之的说不出的沉重。
云峥的心刹那间也跟着跌到了谷底。
跟一个穷秀才私奔?
首先他不相信慕容芙会跟一个穷秀才私奔,其次慕容芙那么爱钱,如果那个穷秀才真的能让慕容芙放下将军府小姐的身份跟他走,那这穷秀才必有过人之处;禽择良木而栖,女选良夫而嫁,有什么不对?最后,慕容芙想嫁给谁,那是慕容芙的事情,关她们这些人什么事?
在私奔一事上,云峥不知道他的观点与慕容芙惊人地一致。或许只有同样来自异世的他们,才会对私奔一事淡然处之。
莫说他相信慕容芙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就算做了,慕容芙也没有错。有错的是这些跳出来嘲笑、指责慕容芙的女人们。
于是他看着明月公主的眼光变得不善起来。
明月公主,说起来与他也是有几分血缘关系,算起来是他的表妹。人也长得美,据说是峰云国第一美人。
男人没有不爱美女的。云峥自然也爱,见到那样养眼的美人,也可欣赏一二。若是美人遇险,遇到困难,他也不会吝啬伸出帮助的手。
可这不代表着他可以容忍这个美人在慕容芙身上动手脚。
当他没有看见北堂弦歌递给她的纸条呢?
他的视力经过训练的。夜能视物,何况在那烛火通明的大殿里?
所以北堂弦歌为难慕容芙的时候,他再也坐不住了。
他初次见到她,便被那银铃般的笑声吸引。那自然奔放的笑如同一朵肆意绽放的花,深深刻在他的心上。
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