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氏听了神色古怪。侍画虽然欲言又止,含糊其辞,可她那吞吞吐吐的语气,再加上满脸通红的神情,任谁都知道,五小姐必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与人私……?私什么?私通?
侍画是没成亲的丫头,这样羞人的话哪里能说得出口,也难怪她憋得脸蛋都红了。
欧阳氏心下畅快,这小贱人敢算计她的女儿,现在报应来得真快!转眼见到一旁表情复杂的肖氏,她浮现在嘴角的笑微微一滞,赶紧把自己的心思按了下去。
不论如何,欧阳氏的身份是慕容府的当家夫人,是慕容芙的嫡母,她的立场不允许她笑出声来。这个时候,应该表现得忧心如焚才是。
欧阳氏立刻换了一副焦急的面孔,“胡说八道什么?我们家五小姐怎么可能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肖氏知趣地向欧阳氏告辞,正好跟着欧阳氏一起出去。欧阳氏一边走,一边不忘记吩咐身边的丫鬟鸣琴去请慕容靖出面。
慕容芙做下与人私通的丑事,不请她的老爹出来看看,岂不是便宜了她?正好慕容靖回来过年,让他亲眼看看,他捧在手心里疼爱的女儿是个什么样子的!到底是个姨娘生的,身份卑贱,就算是养在将军府里,也养不出将门之女的气度!
欧阳氏还未见到外面的情况,仅凭侍画的两句言语,便已经给慕容芙定了罪。待得走近了慕容府正门,听到外边的喧闹,暗想慕容芙这次的事情闹得大了。
在欧阳氏之后,二夫人秦氏、三夫人南宫氏得了消息也匆匆赶去。有机会看长房的热闹,哪能不看?
欧阳氏皱了皱眉头,这喧闹的声势超出她意料之外。将军府的护卫都是吃干饭的么?虽然她巴不得慕容芙的事情闹得越大越好,可将军府动不动就有人就冲上门来闹事,将军府的威严、地位受到冲击,她这个当家夫人也免不了要担当一个管家不利的名头。
尤其是这种喧闹声让欧阳氏想起上次被一帮子人追上门讨债的情形,堂堂将军夫人欠了一屁股债让人到府门口来追讨,这简直是她平生恨事,是以再次听到府门口人声鼎沸,欧阳氏生了些羞愤之意。
这种羞愤来得突然,也来得莫名其妙,夹杂在得知慕容芙即将倒霉的隐隐兴奋之中,欧阳氏的脸都发热起来。
四五个精壮汉子一字排开堵在府门口,外院的郭管家站在那些壮汉身后,见着欧阳氏,立马迎了上来,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夫人,你可来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什么人敢来将军府闹事,打出去就是了!将军府请你们这些护卫来,都是白吃饭的吗?”欧阳氏一脸严肃地说道。
郭管家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没有吭声,只退到了欧阳氏身后。欧阳氏还要再教训几句,却突然哑了声,看着眼前黑压压的一群人,明白为什么郭管家大冬天的还冒汗。
这是哪里钻出来的一群人?有男有女,大部分穿的都是粗布,有些棉衣上还打了补丁,看着都是些穷苦的老百姓。这些穷家伙平时若见到欧阳氏这样的官家夫人,那是连头都不敢抬的,可此刻他们却是目不斜视地盯着欧阳氏。欧阳氏的出现,使得人群里有了一些骚动,更多的人目光都注视在了欧阳氏身上。
离这些人稍远一些的地方,还有一些穿着长衫书生模样的人。这些人挨挨挤挤的,粗略看过去没有三百个也有两百个人,把慕容府正门前的一大块空地全都占了,甚至连府门口的石狮上也趴着几个好奇的小脑袋。瞧这阵势,若不是有门口那几个护卫拦着,这些人说不定胆大包天都要冲进府里了。
欧阳氏还在发懵,站在人群最前方的一个瘦个子嚷道,“来的可是慕容夫人?五小姐呢,你们把五小姐藏到哪里去了?”
此时二夫人秦氏、三夫人南宫氏带着一帮丫鬟婆子也赶到了,看见了门口这密密麻麻的人,都白着一张脸走到大夫人欧阳氏身后。南宫氏看见肖氏也在,感到有些疑惑,但这时也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只朝她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欧阳氏看到自己身后来了一帮人,又看到府里请来的武术教习郝师父像一尊黑塔一样站在那几个精壮汉子身后,心里顿时定了下来,这才注意到人群里还有不少看热闹的妇人。
也就是,什么人敢上将军府闹事呢?这里这么多人,也就是看八卦的罢了。慕容芙的八卦,看的人越多越好。
欧阳氏挺直了身板,说道,“哪里来的穷酸小子,我堂堂将军府的姑娘与你何干?你鼓动了这么多人来这里,意欲何为?”
“你不要转移话题,芙儿呢?你把我的芙儿藏到哪里去了?你这狠心的嫡母,是不是把芙儿关到柴房去了?芙儿说你这个嫡母最是狠毒,时常对她非打即骂……”
此语一出,人群里又是一阵骚动。有人失声道,“难怪那五小姐要跟着这章秀才走,原来是嫡母狠毒,在家里呆不下去了啊。”
“看不出这慕容夫人看着挺气派的,竟然是这样容不下庶女的人。”
“嫡母再狠毒,庶女也只能受着,也不能干出这种跟人私奔的丑事啊。”
欧阳氏听着这些人的议论,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她本以为这事情是针对慕容芙来的,慕容芙干下了丑事,怎么就牵扯到她的身上了。
“你这穷酸小子休得胡言乱语!镇西将军府的姑娘岂容得你乱泼脏水?你说我家五丫头要跟你走,这怎么可能,五丫头怎么会看得上你这个穷小子?”欧阳氏虽然生气,却没忘了将话题往慕容芙身上引。只要落实了慕容芙与这章秀才有私情,私奔不私奔的,也无关紧要了,光是与人有私情,就能压得慕容芙翻不了身了。
那章秀才听了一脸气愤,“夫人,我章多才虽然清贫,却也有读书人的气节,又怎么会无中生有。我到归云寺上香,结识了芙儿。芙儿在山上住了两个月,我们一见如故,早已订下终身。只因芙儿说她的嫡母太过毒辣,平日里对她是百般刁难。我本想年后让人前来提亲,给她一个正经名份,可她前日给我送信,说她被再也忍受不了嫡母的折磨了,想要跟我走,越快越好。我们约好了在腊月二十六这天,我到后门去等她,可她……她……”
说到这里,章秀才神情激动,声音颤抖,“我等到的却是这一方手帕!”
说着从怀里掏手帕,一抖,众人只见那绣着鱼戏莲叶的帕子上有着暗红色的斑斑血迹,章秀才语声哽咽,“我就知道芙儿定是又被打遍体麟伤了!夫人,我和芙儿是真心相爱,求你让我带她走,不要再折磨她了!再这样折磨下去,她连命也没有了!”
章秀才说着竟然淌下两行清泪,怦然下跪,“夫人,我求求你,放过芙儿,成全我俩吧!”
男子有泪不轻弹,章秀才这般真情流露,人群里便有人不胜唏嘘。有几个心软的妇人,已经举起袖子去擦眼角。便有人劝道,“章兄,你快愉快起来,你跪这毒妇做甚?”
欧阳氏看着眼前这一幕,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若不是这章秀才拿出了那手帕,她几乎以为慕容芙在归云寺里真的跟这人私订了终身。她哪里有那等本事,打得慕容芙遍体鳞伤?假的,假的,这章秀才分明就是满嘴胡话。也不知道慕容芙得罪了什么人,竟使得人这样费心思来让她身败名裂。不管这事儿是真的假的,看这人如此卖力的表演,这消息肯定很快就传出去了,慕容芙与人私奔的消息,肯定很快就会传出去了,到时候看慕容靖还怎么留着她?
欧阳氏暗暗高兴,可一想到在这传闻里,只怕自己就是一个“毒妇”的角色,不由得动了怒,“你胡说八道!我对五丫头最是慈爱不过,一个手指头都舍不得动她,你这手帕……”她想说这手帕定是假的,可又生怕真的是假的,赶紧改口道,“我将军府的姑娘岂是你这穷小子可以肖想的?五丫头早就定了亲,是太仆寺张主薄家的公子。你不要血口喷人,胡乱攀咬!”
“那这手帕上怎么会沾满了血?这手帕是芙儿的,上面还绣着芙字,这血肯定也是芙儿的,你这毒妇,我跟你拼了,还我芙儿!”章秀才待要冲上前,府里的护卫赶忙拦住。
欧阳氏吓了一大跳,真的是怒了,“放肆!五丫头怎么会看得上你?你若是担心大年三十没饭吃,我也不介意送你去吃牢饭!来人,把他拿下!”
“你仗势欺人,看不起我们这边穷人!将军府又不是京兆尹府,凭什么抓人?”那章秀才也不退让。
“对,你就是仗势欺人!凭什么胡乱抓人!”
“章秀才对慕容小姐的一片深情感天动地,反正慕容府也容不下她,还不如成全了章秀才!这也算是救人一命的好事,你们不仅不同意,还要抓人,莫非是心虚!”几个围观的书生大声鼓噪,还有人推着章秀才向大门口冲,一时间局面有些失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