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消息!去你个头的好消息!甲之熊掌,乙之砒霜。鹤王爷的所谓好消息,恰恰正是欧阳侧妃最不想听到的坏消息。
欧阳侧妃恨得心头滴血,手掌不知不觉间攥紧了,手指尖掐进了手心里,这才在脸上绽放了一朵笑容,“江哥儿吉人自有天相,果然熬过了,必有大福。王爷您在这里守了一夜必是累了,婢妾做了盏燕窝,王爷喝一点吧。”
鹤王爷道,“我是男人,这点不算什么,倒是王妃也辛苦了,这燕窝便给她吧。”
欧阳侧妃心里暗恨,嘴上却是笑意不减,“王爷,婢妾也为王妃准备了一盏。这份是王爷的,王爷千万莫辜负我婢妾的一番心意呀。只要保重好身子,才能好好守护江哥儿长大,不是吗?”
她柔声说来,似一丝春风,吹得鹤王爷内心暖意盎然,不觉动情道,“霞儿,你懂事又善良,总是不与人争,这是让本王最满意的。你的燕窝,我怎么能不喝?”
鹤王爷说完就爽快地喝起了燕窝粥。欧阳侧妃少不得又亲自伺候他吃完了,这才进房子里去见她最不想见的鹤王妃和皇甫江。
这一番见面自不必说,皇甫江有惊无险,到底是安然地过了最有可能吐血反复的时机。欧阳侧妃忍着心里的难受,还要假装十分庆幸的样子,并亲手为鹤王妃端上了一碗燕窝粥。
离开留江院,欧阳侧妃越想越憋屈,最后终于决定,传信给慕容云,要见慕容云一面。
要争世子之位,她光依靠自己、或是依靠天道,都是不可能成为侧妃的。可接下来的事情,靠她自己是不可能进行得下去了。所以,她要依靠外界的力量来料理这个事情。
慕容云接到欧阳侧妃的信极为惊讶。还有,欧阳侧妃从未主动有事情找她过。
皇甫江如今病才有了些起色,欧阳侧妃不敢以出府的事情来打扰他,只找了个借口,便把慕容云传进了鹤王府里自己居住的霞飞院。
慕容云毕竟是她的外甥,传进府来,也只当是娘家来人,只要不频繁,也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进了霞飞院,欧阳侧妃便把左右都遣了下去。
两人寒暄了一会儿。慕容云因猜不透欧阳侧妃把他带进府里的用意,只能是假装亲切地问候了下欧阳侧妃的近况,欧阳侧妃笑而不答,只说道,“云哥儿中了举人,姨母还未来得及向你道贺呢。这段时间姨母有些忙,因府里大少爷身子抱恙已久,她忙于照顾大少爷,有些事情就力不从心了,王爷便给了姨母一个机会替她分忧。要不然,偌大一个鹤王府,来往应对,礼品人情,吃穿用度,方方面都要考虑到,若没有一个得力的人约束着的话,就一切都乱套了。”
她话语里的“她”指的是谁,她没有明讲,慕容云脸上已是露出了然于心的笑容,“恭喜姨母得掌中馈,独当一面。”
欧阳侧妃低哼了一声。“中馈?我的志向怎么会仅仅是掌握中馈?可哪怕仅仅是这中馈,也不会入我的眼。”
“那姨母的意思是?”
欧阳侧妃不答,转头看向正屋门,忽地幽幽叹了口气,“云哥儿,你知道我在未出阁前,我最喜欢的颜色是什么吗?”
“猜不出来。”
“我告诉你吧,是正红。我是庶出的女儿,我娘亲出身低贱,嫁给我爹做妾,就不能再穿正红的衣衫了。”
“我娘不能穿,可是我能穿啊!于是我就一直穿,惹得了二皇子的青眼,这才把我带进了府邸。”
“可是……事与愿违。姨母想要穿大红嫁衣,想要八抬大轿来接,可最后却只是一顶小轿,而且,最让我难受的是,从此都不能穿正红的衣服了。”
“姨母……”
慕容云心里猜透了几分欧阳侧妃的用意,却只叫了一声姨母,表示自己在听,至于应该持什么态度,暂时还没有想好。
欧阳侧妃不等他回知,轻轻一笑,便转了话题,“雪儿身上的病可是大好了?那段时间,老是喜欢和我借了马车去回春堂。我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就车马都借给她了。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身上那些病症可是好了?”
慕容云起身向欧阳侧妃施了一礼,“姨母爱护后辈,母亲必是极为高兴的,我这里就代雪儿和母亲谢过姨母了。雪儿她也真是胡闹,而那个回春堂的木扶大夫又是个极难请到的,妹妹虽然借了鹤王府的势,那木扶大夫也不曾接见过她。倒是病重之后,父亲再三请求,才把那木扶请到了府里。雪儿现在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待她好了,我带来向姨母谢恩。”
木扶大夫,又是木扶大夫!欧阳侧妃恨得牙痒痒。为何又听到他的名字?他治好了雪儿的病?医术果然这般神奇么?欧阳侧妃只觉得一颗心越来越沉,像是掉下了万丈深渊,手心也变得冰凉。
“姨母?”慕容云看着欧阳侧妃仿佛有些不对劲。
欧阳侧妃回过神来,强笑道,“你这孩子,雪儿身体好了就让她慢慢养着,何必急着来向姨母谢恩?姨母又不是外人。唉,那木扶大夫医术当真这般神奇么?如今他就在府里,为大少爷诊治呢。说起来,大少爷是嫡出,才得到木扶出面,若是庶出的孩子,未必能有那个福气,是鹤王妃亲自去把木扶大夫请来的。”
慕容云笑道,“需要把木扶请到府里来的,那也不是什么福气了,像喜哥儿这样,平平安安,身体没病没灾的,那才是福气。”
“你倒是会说话。”欧阳侧妃心里平衡了一些,能请到再好的大夫,也不是什么福气。想了想又说道,“若是你母亲被送到庄子上去,雪儿成了庶女,也不知你父亲会不会为一个庶女出面去请木扶大夫?”
慕容云脸色一变,只听得欧阳侧妃缓缓说道,“当日你来鹤王府求我,说是你母亲与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自那以后,我有意无意,前前后后也帮了你不少忙。如今你已中举,你母亲仍然掌管着中馈,想必你们母子俩的份量在你父亲那里,已然不轻了吧。”
慕容云点点头。他与母亲在父亲心里,能占几分位置,他心里自然是明白的,可是在姨母面前,却是不能泄了气的,必须要显得自身还是有实力的。
欧阳侧妃神秘莫测地笑了笑,“你中举已有一段时日,你父亲为你补了个什么缺?”
“这个……父亲出面,小职位自然是有一些的,只是父亲的意思,这个起点要高一些,要不然以后向上爬也难了。而我呢,我是想着现在只是中举,虽有父亲为我筹谋,也补不到能满足我期望的位子。我还是想,等明年春闱过后再说,若是春闱下场取个好成绩,挣得个进士,那才是真正的高起点,进翰林,入内阁,光宗耀祖才是道理。”
“云哥儿说得不错。不过我听说,你这次中举是在第三百多名?”
第三百多名,除非是奇迹,否则春闱下场不可能中进士。
慕容云被她说得脸颊微微发热。“当初你说过必定会向你父亲进言,让他帮喜儿争得世子之位。那位是个病秧子,如何能当世子,如何能把这份圣恩延续千秋万代?以你父亲深受皇上信任的程度,他若开口,这事也就成了十之五六,若鹤王爷自己再松松口,也就成了。”欧阳侧妃说道。
慕容云脸色微微发窘。他在慕容靖面前,并没有讨得了任何的好处,就连他中了举,父亲也是不咸不淡。那张小虎只不过是挂了一个与慕容芙定亲的名头而已,父亲就费尽心去把那人的父亲弄到京城来,而对自己儿子能否补到个官缺却是不闻不问。
他名为嫡长子,在慕容靖心里的位置,似乎还不如张小虎,那还算不上半个儿的乡下土包子!
不过,好在他心思动得快,之前猜到鹤王妃传他来的想法后,他的大脑便在高度运转之中了。欧阳妃见他不语,按捺了这半天的烦躁终于又起来了,“云哥儿!当初姨母对你也不错,你想什么,要什么,姨母全都给你办到了。现在,是不是到了姨母收回利息的时候了?”
慕容云笑道,“姨母说笑了,姨母只要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只管开口。至于让我跟父亲谈谈,这个也不是问题,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姨母若是日子好过了,我们也能跟着沾点光。只是,姨母虽然万事考虑周到,可这个计划,却有个大大的漏洞。”
“什么漏洞?”欧侧妃盯住他的眼。
“姨母,你忘记了鹤王妃的娘家,是礼部尚书,在朝堂之上,说话也有份量的。他必然会反对,而一反对,好事必然多磨。眼下,有一条更好的路可以走,姨母又何必舍近求远呢?”
“哪条路?你说说?还有什么比请你父亲出面更好的?”鹤王妃愕然。
慕容云一字一句地说道,“木扶,木扶大夫。就走他这条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