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大事,你为何不跟我商量?”老夫人颇为生气。年年寿辰,都是大同小异,今年世道不太平,府里也不太平,她只想多过几天清静日子,念念佛抄抄经书,颐养天年也就是了。
再说,她还有着一个说不出口的理由。孙子一辈们都到了议亲的年纪,聘礼嫁妆都是问题。镇西将军府不像那些有底蕴的勋贵,都是靠慕容靖一人打拼来的,一个人赚钱一大家子花,又能有多少剩余,这公中为姑娘们备下的嫁妆便有些不够看了。
老夫人本是不大理事的,只是宝瑰院的中毒事件过后,因为二夫人嚷嚷了省嫁妆的问题,虽然听着可能是无中生有,却也让老夫人留了个心眼,一过问几个孙女们的嫁妆,果然都是寒酸拿不出手的。慕容靖已经是三品大员,三品大员家娶媳嫁女,怎可像那些小门小户一样小家子气?
若是不想小家子气,那就得动用金子银子来撑场面啊。是以一听到二夫人告诉她说,欧阳氏已经在拟宴客的名单时,老夫人第一个念头便是想到,太浪费了,第二个念头便是,欧阳氏又要借机贪墨了。
“母亲,儿媳也没想到母亲会突然决定不大办了啊!儿媳妇当家这十几年,年年都要办的啊。如何今年便不办了。这请帖都送出去了,要不,儿媳妇再把帖子追回?”欧阳氏试探地问道。
老夫人最要面子,虽然不同意大办,但既然请帖都送出去了,又怎么可能会追回来?
“你都送去哪家了?”
“老爷在京的一些同僚,各将军府、兵部郎中、吏部司务厅郎中、礼部尚书、丞相府还南宫家、欧阳家、李家等一些望族和姻亲……”
听到一长串的名单,老夫人头痛道,“罢了罢了,都送出去那么多了,要请就一块请吧,情份都是差不多的,总不能厚了这家,却又薄了那家。都是要走动的。”
老夫人嘱咐了几句,又说道办寿辰事情繁杂,让二夫人秦氏协助她来办,有什么大事情都应该有商有量。
大夫人连连点头,知道老夫人不信任她,要安插二夫人让她警醒着。只是,一个寿辰那么大的事情啊,布置寿堂、寿晏、请戏班子坐棚清唱、回礼,还有上上下下都要置办新衣,各处都要花钱,银子流水般地使出去,她总是有办法在中间截留一点的。
当下也不在意,只是表面上服帖地点头。老夫人忽在又记起一事,说道,“那黄家就不用请了。看见心里添堵。”
“哪个黄家?”
“你自己做的好事,你真不知道我看见了哪个黄家心里添堵?”老夫人冷冷地说道,别过了脸不再理她。
大夫人规规矩矩行了个告退礼就出去了。
老夫人看着她卑谦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家里三房子嗣,二房不争气,全靠大房撑着,偏偏当初大房娶亲时,自家家道中落,只能是娶了这么个小门小户的女子。先前倒也没觉得什么,小错虽有,大错不犯,近来欧阳氏却是越发不像话,胆儿养肥了,心思也歪了。
过寿辰,往年她的确是要大办的,她就是喜欢热闹,可府中连番的这些事件下来,尤其是欧阳氏引来人在府门外讨债,顶着这个臭名头,她也没有那老脸去受来客的祝贺,指不定人家当面给她祝寿,一转身就要说她的闲话呢。再说她又不知得罪了宫里哪位贵人,自己也迷糊得很,就想着平平安安,清清静静地过着就好,等芙儿再大几岁,她再为她筹谋也不迟。
现在慕容芙的年岁还是小了一点……
老夫人过寿是大事情,没几日,府中上上下下都忙活起来了。新衣服自然是要每人一套的,就是守门的婆子也要一套新做的,穿得光鲜亮丽才能撑起这个门面。那前来量体裁衣的,仍是府中惯用的曹娘子,是锦绣阁的顶梁柱。往常过寿前府里都是要刷新一番的,这次因宅子刚修过,倒是省了这笔开支。大夫人每日里忙得脚不沾地,每日里除了去给老夫人请安,便是领着二夫人一起,商量寿宴的杂务。说是安排,其实她自己把大权给揽了,只给二夫人按排了一些吃力又没法捞油水的小活。
二夫人向来与她不和,又知她记恨着孙妈妈栽赃陷害她一事,也没有在这事情上跟她计较,只吩咐了自己的人手,着力注意着,看哪里可以抓到大夫人的把柄。她就不信大夫人此时手头这么紧,会看着银钱从她眼前流水一般过而不沾上一点荤腥。狗走千里都改不了吃屎的。
宝瑰院的中毒事件,便在准备寿辰的忙碌中被人忘记了。或许也不是真的忘记,总之,是被放到角落上去,没有人再提了起。慕容瑰仍是安心绣着嫁妆,却不敢再请慕容芙去她院子里吃饭了。慕容芙也多了个心眼,不再送吃食出去,省得自找麻烦。她私底下给自己试了两种毒,发现自己果然是百毒不侵,疑惑不解之余也是心花怒放。
不管她是怎么会有这种体质的,总之百毒不侵便是好事情,她以后也不用再怕谁会对她使什么阴谋手段。她自己略有功夫,每日再忙也要打坐练拳,请多少护卫都不如功夫是自己的,才能感到心里安稳。有功夫、又百毒不侵,慕容芙想到了螃蟹,她以后在慕容府的后宅里是可以横着走了,不用再担心谁会害了她。
风、雷、雨、电四胞胎是先在木府这边熟悉环境,慕容芙亲自引着他们参观了她的暗室,这四胞胎完全没想到偌大的府邸之下还藏着这么大的一个地下空间,有通风口、进出水口,空间又大,有储存室、起居室、会客厅,功能齐全,足能容纳上千号人,出入口还巧妙布置了机关。
雷自诩是善于机关布置的,然而看着这些暗室,也不禁惊讶万分。
慕容芙说道,“我这暗室里什么都有,就是缺了一些防卫的机关布置,雷你来负责加上吧,也让我看看你的本事有多大。”
而擅长布阵法的电,则按照慕容芙的要求,在木宅的主屋外布了一个防御的箭阵。这箭阵其实只是一个机关布置,只要外侵人员一踏入主屋范围内,屋内的人就可以通过控制按钮,将预先安装在内墙上的上千只箭发射出去。
风、雨两人都是女子,被派去和柳香一起,训练那一百来个孤儿。
四胞胎自然是不解的,不是说慕容芙需要影卫么?看她的样子,要把自己的地方布置得固若金汤,她要的或许不是影卫,而是军队。他们初来乍到,心有疑问也不敢问主子,只能是问柳香。柳香与他们本是同门师兄妹,只是笑笑说道,“小姐让你们做,自然是有理由的,你们只管照着做就是。”
她依稀猜到一点,自从云府被灭门之后,慕容芙表面上波澜不惊,可却从那时候开始,开始招了人进来打造这些地下暗室,想来是被那种惨案吓坏了。慕容芙到底还只是一个小孩子,虽然极聪慧,心里却是没有安全感的。
慕容芙安排完这些,又想到汪春儿的提议。开一个药铺,让她来打理。
开一个药铺,要挤倒司徒空么?慕容芙眼睛眯了起来,若真是这样,这个司徒空肯定会跟她翻脸。
她现在还是回春堂的坐堂大夫呢,只是去坐堂的次数越来越少了,从一个月六次减少到了一个月三次,诊金也比回春堂别的大夫要高出五倍。饶是如此,排队候诊的人依然挤得火爆,就算提前一个月排队,也不一能排得上的。
慕容芙再忙也不愿意把回春堂的活计扔下。起初是为了生计,为了赚钱,后来她不缺钱时,却是出于前世多年职业生涯养成的习惯。没有工作,整日蹲在府里看那四堵围墙,然后就是与府里的夫人小姐们周旋,她感觉她会疯掉的。只有出门看看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再到回春堂里挽救那些鲜活的生命,她会才会觉得她是真实地活着。
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了回春堂的门前,那拉车的两匹马毛皮油亮,比寻常的马高了一个头,马车上镶嵌着米粒大的珠子,闪闪发光,车身上垂下了紫色的流苏。这马车一来,就吸引了街上人的视线,那马车上有着驸马府的徽记,马车里面的人自然是身份贵重,按理应该是唤大夫前去诊治才是,怎么会亲自前来?
马车停下来,先后出来两个戴着帷幕的女子,被随行的丫鬟扶着,缓缓走进了回春堂。伙计迎了上去,一个丫鬟便往他手里塞了块沉甸甸的硬物,跟他说了两句话,那伙计一看手里是块银元宝,少说也有几十两,当下直接把她给引到了司徒空那里。
“我们小姐病了,烦劳让小木大夫给她诊治。”那丫鬟说道。
“没问题,伙计带她去登记排队吧。”司徒空吩咐那伙计。
“我们小姐是驸马府的亲眷,还请大夫给行个方便。”那丫鬟虽是陪着笑脸,可脸上一副不容反驳的样子,接着就递上了一个金光闪闪的金锭子。
哗,这也太大方了吧?一出手就赏金锭子的人,还是不要得罪为妙。司徒空当机立断,把那两个女子引到慕容芙面前,“大大夫,这是驸马府的女眷,你给看看罢。”
“你们是哪一个要看病?”慕容芙问道。
“是我。”身形矮些的那个女子说道,迟疑了一下,一把将脸上的帷幕扯了下来,一张坑坑洼洼的脸出现在慕容芙眼前。
“啊?!”看到那张并不陌生的脸,慕容芙一声惊叫从椅子上跳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