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瑰自请将婚期提前的消息传到了萏菡院,慕容芙有些疑惑,真不明白她这位姐姐是在闹什么。她以木扶的身份捅出真相,便是想知道父亲与祖母的态度。现在看来,父亲虽然不同意慕容瑰将婚期提前,可阻止的理由,更多是出于脸面,而不是出于对慕容瑰的关爱。若真心关爱的话,便应该将这门婚事取消了才是。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慕容瑰此举,或许又是出于她那套什么保住自己在府里周全,以便照看慕容韧吧的理论吧。慕容瑰跳出来下了这步棋,倒使得慕容芙想帮她也无能为力了。
而二小姐慕容月得知了慕容瑰的未婚夫将不久于人世,也不由得冷笑了一声。想当初她还是有些羡慕的,还埋怨过王姨娘不能给她找一门好亲事,甚至还隐隐生过心思,是不是要与慕容雪所握手言和,像以前那样讨好于她,毕竟她的婚事是捏在嫡母手里的。
自然,以王姨娘和老夫人的亲厚,她的婚事,王姨娘也可以做主的。可王姨娘毕竟只是个妾,根本没有机会参与贵族圈子里的交际,那些什么晏会茶会花会诗会,小妾都是没有资格参加的,又哪里能结识什么好人家的当家主母,以便为她说一门好亲?
现在得知慕容瑰的根本不是好亲事,而是一个大陷阱以后,幸灾乐祸之余,也不禁庆幸自己不是大小姐。若她排行最大,夫人肯定是要第一个为她说亲的。那嫁过去做寡妇的人就是自己了。现在大小姐的亲事已定,接下来是不是就要到她了呢?
不行,她的终身决不能让歹毒的大夫人来决定。期期艾艾跟王姨娘提起这事,让姨娘去求老夫人为她留意着点。王姨娘安慰道,“你不用担心,你爹爹已经跟祖母提过了,以后府里女儿们的亲事,都不让夫人管了。再说,夫人她现在也忙得很,暂时还顾不上你的亲事,你就安心好了。”
王姨娘嘴里劝着慕容月,心里却是一声长叹,想到慕容月面纱下那坑坑洼洼的脸。她现在这个样子,就算是想嫁给黄二公子守望门寡,黄家也未必能同意呢。女子的德行,德言容工,正妻虽不要求容貌极佳,可也得是个能带得出门的,慕容月一张脸已毁,想找个好婆家,那真是比登天还难。若是嫡女出身的话,倒还好一些。
想到这里王姨娘有些心动,这个想法自慕容月脸被毁以后,便会时不时地跳进她的脑袋里。第一次这样想,心跳得厉害,有些慌乱,可慢慢地,这种念头是越来越强烈。
她自己一步走错,当了慕容靖的小妾,虽然有老夫人护着,可小妾毕竟是小妾,内里得不到慕容靖的疼爱,外头没有当家主母那样的尊严与光彩。只要想想,夫人吃饭时,她还得在旁边立规矩,那就生生比人低了一等,处处都矮了别人一头。她自己尝了这样的苦头,心心念念,决不能让慕容月步了她的后尘。哪怕是门户低一些,当个正头夫人,也比深宅大院的小妾强得多。
现在欧阳氏接连出错,又是欠债丢了将军府的面子,又是把慕容瑰弄进火坑,使慕容靖、老夫人不喜。更不用说前些日子又跟老夫人起争执,把老夫人气得差点瘫痪。若不是有那木扶大夫出手,老夫人后半辈子就得躺在榻上了。原本王姨娘还苦思要不要去主动争夺那个位置,现在看来,那欧阳氏是个心浮气躁的,肯定还会有行动,她只需要在旁边静心看着就好。
不作死就不会死,这欧阳氏显然是极会作死的,自己都不需要做些什么,只要耐心等待,最多必要时顺水推舟一下,总会等到自己想要的一切。若说还有些小威胁的话,那便是如意那丫头,倒也是有些手段的,居然能爬上了慕容靖的床。不过,如意出身太低,就算是生下个儿子,撑死了也就是一个姨娘,只要欧阳氏一倒,那正妻之位,她是稳当当坐定了。
这厢王姨娘、慕容月发愁着亲事,那厢大夫人压根就没有想到亲事上头来。慕容靖唯恐她去给老夫人请安,又会激得老夫人旧病复发,便下了命令,让她没事不要到松鹤堂去,晨昏定省也免了;这样她的时间便多起来,可时间多起来,她也不敢在府里转悠。
这些天她在府里面,虽然表面上众人还敬着她,可实际上她一转身,便是嘲笑她的声音。尤其是她那两个妯娌,在花园里过道上见着她,总是会皮笑肉不笑地嘲笑上几句。不想再遇上夫人、三夫人,欧阳氏索性呆在莲香院里,除了去看看女儿,哪里都不去。慕容靖提议要禁她的足,实际上现在她已经差不多自动禁足了。
就算只是在自己住的院子及玉雪苑之间走动,大夫人欧阳氏的日子也不好过。
当年出嫁时虽然嫁妆寒酸,但她掌管府里中馈这些年,油水捞得足足的,自己的房子也是装点得十分奢华,什么好的物件都往自己屋里搬:那珍珠如意帘每一串都是由同样大小的海水珍珠串成,每颗珠子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几乎都是同样的大小,颗颗圆润光泽柔亮。珍珠可使人安眠,对多梦不寐的人极有效果。家具都是用上好的红木打造,不是花梨木便是乌木、金丝楠木,博古架上摆着龙泉青瓷花瓶,壁上挂着名家字画,就是屋里头烧的熏香,也是上好的檀香。
可现在是一切从简了,博古架也撤掉了,换了一个八扇屏风。值钱点的物件都搬走了,换进来的都是一些她认为只配摆在庶女屋子里的物件。
丫鬟吉祥沏好了茶端上来,大夫人抿了一小口,不由得眉头皱了一下,骂道,“这什么茶这是,那些极品铁观音呢?叫管事妈妈来见我!”
一会儿管事妈妈走了进来,躬身行礼,见大夫人问起茶叶的事情,便说道,“库房里已没有极品铁观音了。”
“怎么会,前几天不是还有一盒吗?你是怎么管库房的?”
“回夫人的话,那最后一盒极品铁观音,昨日如意来取走了。”
如意?又是如意!这个小贱人,胆大包天抢在她的男人,此刻还敢这么嚣张,连她的极品铁观音都敢拿!
“她怎么敢?她说拿走你就给她了?她不过是个不要脸的通房丫头,你就这么给她脸面?”
“夫人,如意说老爷在她房里,差她来拿的,是老爷要喝茶。”那管事妈妈低声说道。
大夫人袖子里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这小贱蹄子也不知哪里来的本事,她以前真是小瞧她了,还是有几分手段,把老爷笼络到了她那边去了。
正在恼火,成嬷嬷走进房里来,给大夫人递过来一封信。大夫人拆开了信件,上头只有寥寥数语,看完了,她把信放到一边,问道,“舅老爷还说什么没有?”
“舅老爷要说的,都在信上说了。”
信中说了什么?就是问吃喝拉撒,不闲不淡的几句话,什么也没有说。她让他去帮忙追查那卷款潜逃的刘掌柜下落,却是一问三不知。那刘掌柜便是舅老爷给她的,给了她这么一个不靠谱的人,出事了却是半点忙都帮不上!十一万两啊!要不是赔出了十一万两,她现在至于这么落魄么?现在虽然还是她掌管中馈,可每隔十天,老夫人都要派账房先生过来查账的,她是掌管中馈能揩的油还不如厨房里负责采买的管事妈妈。
正在生闷气,有丫鬟进来传话,说是三小姐请夫人过去。大夫人无奈地起身。三小姐请她过去能有什么事情?她是穷什么都不能穷孩子,雪儿这孩子身体不好,她一直都是用燕窝人参温养着的。可无奈手里银钱越来越紧,捉襟见肘,雪儿那边她已经是顾不上了。
走进玉雪苑,便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药味,几个丫头在扇着扇子熬药。像往常那样,没进屋子便听到了慕容雪斥骂丫鬟的声音。进了屋子,慕容雪半卧于榻,听月听雨在榻前跪着不起,教引妈妈和奶娘分立两旁,榻前的矮几上置着一碗燕窝粥。
“雪儿,你这是怎么了?”大夫人见着慕容雪那有些腊黄的脸,原本想要责骂的话就说不出来,而是化成了满满的心疼。
“母亲,你来了,雪儿就等着你做主了。你不疼我就算了,连这些奴婢也要翻天了,居然拿这些破烂东西来作践我!你看看你看看,这是哪门子的燕窝粥,这东西是人吃的吗?”
大夫人凝神看向那燕窝粥。确实,那哪里还能叫做是燕窝粥呀?里面确实是有米粥,漂浮着一丁半点碎燕窝。那东西是燕窝的边角料,以前这些都是扔掉不吃的。但是,此一时彼一时,那是以前了……嫡女的份例里虽然也有燕窝,却也只是偶尔吃吃,想到当成饭一样吃,那是不是可能的。以前有着大夫人的私房钱、铺子分红贴补着,现在她却是两手空空了,哪里还能像以前那样贴补着慕容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