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慕容芙穿着鹅黄长裙的身影在蜿蜒小路尽头消失,六王爷的手指如同打拍子般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熟悉他的清风知道,这是王爷心里又起了杀意了。
“属下斗胆,王爷如果不相信她,为何还要给她这么多线索?”清风问道。他虽然天天跟着六王爷,可六王爷的心思多变,也不是他可以揣摩得到的。
“不告诉她线索,怎么知道她会采取什么行动呢?她坐着不动,本王爷如何判断她是哪方的人?让人继续盯着慕容府。另外,把这瓶药送到嗔痴大师那里去,请他帮我验药。行动小心些,万不可被人抓住了把柄。”六王爷说道。他不喜欢慕容芙刚才脸上忽然露出的奇怪笑容。他给她提供线索的时候,她不是应该凝神思索吗?为什么还会有功夫去笑?她笑的时候脸上的神情好柔和,好像想起了什么温馨的场景一样。这让六王爷感觉到这个小女孩子不会在他的掌控之中,他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与一个自己不能掌控的人合作,这对他来说,是绝无仅有的事情。以至他不知不觉间,忽然又起了杀机。想要接近他的女人太多。这个小女孩,难道也是其中一个?可是她的眼神那么清澈纯净,使得他时时有一不留情就会放松戒备。
可现在他没有选择,他必须要尽一切可能驱毒,不然,等到他成年,住在清心殿的麻烦就更多,会越来越不平静,他想要在清心殿里清心寡欲,安稳生活,那是不可能的事情,那个人,不会让他过得这么舒心的。
在宫中耽搁了这些时间,日影渐渐移西移。慕容芙走到西直门时,香荷与清荷两个丫头站在宫门口等着她。两人脸上红肿未消,衣衫凌乱,衣服上一条条鞭痕。
慕容芙一见便冷了脸,不用问,在她的丫鬟身上留下这鞭痕的,一定是飞扬跋扈的明月公主了。
“小姐!小姐,您可出来了!”两个丫头奔过来,眼中满满的关切。
慕容芙一语不发,她敏锐地发现附近有人在盯着她的丫鬟。直到上了马车,才问起两个丫鬟谁把她们弄成这样。
香荷欲言又止,清荷抢先说道,“是两个穿着浅绿色衣服的宫女,奴婢不知道她们为何,一过来就动手了。”
两个宫女,在宫门口这么嚣张就动手?当那些守门的侍卫都是摆设?香荷清荷虽然只是宫外没有什么身份的丫鬟,然而任由人在宫门口大打出手,也不是称职的侍卫所能做出来事。除非,那滋事的人身份高贵,让侍卫们不敢插手。
“明月公主的鞭子好看,还是任姑娘的鞭子好看?”慕容芙漫不经心地问道。
香荷与清荷对视一眼,双双跪了下来,“请小姐恕罪。奴婢们不是故意要骗小姐的,只是那明月公主身份太高贵,奴婢被打两下也没有什么要紧的。”
她们服侍慕容芙这么久,慕容芙那护短又睚眦必报的性子,她们又怎么会不知道。清荷挨了大夫人赏的十个板子,小姐就一直说过要为她讨回来。结果,大夫人就被送去了庄子,过了些日子,三小姐又被打了板子。
大夫人那日当着老夫人的面胡说八道,她们原先只当是她得了失心疯,可当小姐的手段一样一样地露出来出来以后,她们私下里又怎么会相信这些与小姐没有联系?可小姐虽然有本事,却不可以去招惹明月公主啊,那可是皇上最宠爱的公主。
“你们是说明月公主高贵,我身份不如她,所以你们被打也是白白被打了吗?糊涂!什么时候你们可以帮主子拿主意了?我需要的是你们句句给我报上实情,你们瞒下事实,可知道会影响我对形势的判断?”
香荷与清荷两人道,“奴婢知错了,以后一定事无巨细,如实禀告,绝不谎报!”
慕容芙让马车绕到闹市区,买了些好吃的点心,预备回去送给慕容韧吃。慕容韧是养在祖母那里的,有送给慕容韧的,也就不能落下祖母的。好在她早就让香藕把祖母的爱好打听得清清楚楚,祖母日常喜欢吃些煮得熟烂的饭食,比如豆腐,许是老人家上了年纪,牙齿不中用了,豆腐吃起来最不费劲的缘故。
又绕去回春堂一圈,回春堂生意依然火爆,司徒空看到她来,眼睛一亮,“慕容小丫头。”慕容芙已经好些天没来坐堂了,他都被病人们追问得头都大了。只是,这慕容芙不是每次来到店里都是以木扶的身份来的吗,这次怎么穿着女装就过来了。
“慕容小丫头,可终于把你给盼来了。我现在遇上了一个棘手的病症,已经没有办法了,就等着你出手呢。”
“什么病症?”
司徒空把症状一说,慕容芙皱了眉头,“司徒大夫,这病我也治不了。太晚了。”司徒空把她当成连死人都能救活的神医,其实她怎么可能什么病都能治好?生老病死本是自然规律。要是什么病在她手里都能治好,那些卖棺材的人人吐一口水就能把她淹没了。
“哎哟,你还没有出手试试呢,怎么就判定治不了了?”司徒空不死心。
“那人是你亲戚?我说治不了就治不了。我又不是神仙。”
“呸呸,我没有患绝症的亲戚。只不过是右侍郎府的表公子,当年我差点被逼着做了御医,幸得那右侍郎从中周旋,终于让那狗院判死了那条心。这要是换了别人,你说医不了就医不了,但是右侍郎曾对我有恩,不把你请去他府里看看,我这张老脸怎么能再见到他呢?”
“你说是右侍郎府的表公子?”慕容芙一顿,“明天我来坐堂,你让他来,我帮他看看就是。”
司徒空有些不好意思,“他家公子已经不好出门了,小丫头你还是上门去看吧。”
“你不知道我从来不上门么?”慕容芙道,“好吧,你好歹也是我的合作伙伴,我就破例一次好了。”
右侍郎府,与慕容瑰订亲的可不就是右侍郎府么?她一直觉得这门亲事哪里不对劲,可查探也没查出个结果来。这回亲自上门去查访,或许能发现些什么也说不定。
回了府中,照例去给祖母请安,老夫人见了慕容芙带回来的零嘴小吃,欣慰之意溢于言表。现在府里最懂事最贴心的就是这个小孙女了,她以前到底是亏待了她,没有发现她的好。
老夫人问起在宫里的事情,慕容芙只含糊应付过去了。想必西直门口那几个暗中窥探的便是明月公主的人吧,定已回报公主她没有死的事情。不知道那北堂弦歌怎么样?要是死了也好,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湖中还要暗中帮助她,可能是前世救人的惯性使然,那毕竟是一条生命,一个如花般的少女要在她的面前消逝,她终究是有些不忍。可回过神来又觉得自己脑抽了,那样狠毒的人,她不出手让她死,除了习惯使然,也因顾及太多,若是能够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她或许就会亲手结果了北堂弦歌的性命。
老夫人见慕容芙不愿意细说,也没有勉强,看她这次回来时衣冠整齐,还有心思去买好吃的送过来,便知道她不曾在明月公主手里吃大亏。让奶娘抱了慕容韧出来,那慕容韧到了老夫人身边,一脸可爱的亲昵之状,使得一身威严的老夫人脸上的皱褶似盛开的菊花。
看着相依偎的祖孙俩,慕容芙也感到一丝内心的宁静。这个家里虽然有那么些讨厌鬼,可也有一些让她感动的人。老夫人不喜欢以前的慕容芙,或许也因身体原主对老夫人敬而远之的疏远吧。她魂穿之后,只是费心做了些金丝蜜饯、金丝桃酒便把老夫人给收买了。老夫人,其实是一个慈爱的祖母。
第二日右侍郎府的马车早早便在木宅外等候着。慕容芙换上男装,带上几个仆从,备齐药箱等物,又到酒楼里让人做了一道菜,用棉布层层包着再放进食盒中,这才让马车往右侍郎府而去。
右侍郎夫人是一个年约三十五六的夫人,精心的装饰掩不住眉眼间的愁容,亲自引着慕容芙穿过到一个两进的院子里,“早闻木大夫大名,我娘家侄子便靠大夫妙手回春了。”
慕容芙客气了几句,早有下人掀起帘子将她迎进了东厢房。一张雕花海棠拔步床安置在屋里,帘幔低垂,一股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在那呛人的中药味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腐肉的臭味。两个丫鬟在床侧垂手而立,见着右侍郎夫人进来,欠身行礼,脸上也是一副愁苦的神情。
丫鬟掀起帐子,映入慕容芙眼帘的是一张极其消瘦的脸,眼窝深陷,双眼紧闭,面色腊黄,看去毫无生机。慕容芙把着脉,那股腐烂的臭味越来越浓郁,毫不客气地钻入她的鼻中。她煽动鼻翼,一把掀起那人下半身的被子。
“拿块干净的帕子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