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们向来是喜欢偷懒的,可今天已经日上三竿了也不见啸槐开门。她们觉得有些不对劲,几人商量了一番,便去敲啸槐的房门,接连敲了好几声也没动静。门轻轻一推就开了。
两个丫鬟进去,见里面并没有人,床上的被褥皆是好好的,难道是早起了吗。一个丫鬟发现了台上放着一封书信。
“这是什么?”丫头不识字。
另一个丫头说道:“拿去交给太太吧。”
两人商量着便同去吴夫人房里,吴夫人正用过早饭,见啸槐房里两个丫头慌慌忙忙的走来,忙道:“你们来做什么?”
年龄稍大些的丫头答道:“回太太,今天我们去三爷房里打扫,可三爷昨晚竟没在房里睡,我们在台上发现了这封信,所以赶着来交给太太。”
雪缎从她们手里接过封好的信,吴夫人看了看信封,说道:“这是写给他老爷的。奇怪了,这孩子怎么会写信了。莫不是道歉来着吧,算了我也不看了,一会儿交给老爷。”
吴夫人正说着的时候,宛心摇摇晃晃的走进来了,先给吴夫人行了礼,接着道:“太太已经知道了吧,三哥离家出走了。”
“什么,离家出走?”吴夫人一脸的诧异。
宛心见吴夫人这番表情,便知道吴夫人还不知情,但是说出的话已经收不回来了。吴夫人忙又说道:“心儿是如何知道的?”
“太太还不知道么。昨晚三哥来找过宛心,还向宛心辞别过。”宛心道。
吴夫人一拍桌子:“哎呀,傻丫头哩,你怎么不劝着他,任由着他的性子了。”
宛心道:“心儿劝过,可是三哥主意已决,宛心是劝不回来的。”
“傻闺女哩,你知道他要走,你该派个人来告诉我们,我们就不会让他走的。他什么都不会,这出去好做什么。”吴夫人气急的说道。
宛心低了头,因为她早料到吴夫人会怪罪的。吴夫人又让丫鬟去请衣伯青过来。很快衣伯青满脸怒色的就赶过来了。
“什么,那小子还敢闹这一出,他还真是翅膀长硬了。”衣伯青怒道。
吴夫人将啸槐留下的那封信交到衣伯青手里,衣伯青拆开看了,看完后久久不语。
吴夫人忙道:“信上都写什么了,老爷怎么不说话。”
衣伯青说道:“就让他走吧,也不要给我追了,追回来也没用,他的心早就野了,不让他出去吃点苦头,只怕一辈子都长不大。”
吴夫人疑惑的看着衣伯青,衣伯青忙将那封信撕了,谁也不知道衣啸槐到底在上面写了什么。
没多时啸桐夫妻也赶过来了。啸桐道:“听说槐兄弟离家呢?”
吴夫人道:“可不是,你没看见你们老爷正在生气么。他怎么是这么不成器的家伙。”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离家呢。难道就是因为婚事不成,就要离家出走也太小题大做了吧,彭家不成不是还有别家么。这个槐哥儿怎么就没个算计。”程氏叹道。
“都别再说拉,真是家门不幸啊,以后谁不许在我面前提他半个字。”衣伯青咬牙道。
大家方才住了口,啸桐才说些官场上的事叉开了。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后,谢姨娘哭闹着赶来:“你们将我槐儿藏到什么地方去呢?”
众人被谢姨娘这一闹有些不防备,但见谢姨娘脸上神情大变,嘴里疯言疯语的,她在每个角落里找着自己的槐儿。
衣伯青好不容易才平息下来,见了她这个样子未免有些生气,下面的婆子见谢姨娘做得有谢过了,忙上来劝道:“姨奶奶,槐哥儿不在这屋里呢。”
“他不在这里那么在什么地方,定是你们将他藏起来了。你们不要他认我了,是不是?”谢姨娘看向吴夫人。
“来人,带她下去吧。疯病怎么又患了。”吴夫人道。
丫鬟们便去拉谢姨娘的衣裳:“姨奶奶,我们下去吧。”
谢姨娘推开了来搀她的人,叉着腰,站在堂屋中央,对吴夫人大声说道:“你嫌自己的儿子不好,就将我的儿子藏起来。我知道你们是想让他不认我,我自己生的儿子我自己会养,不用你们这些闲人来操心。”
“还不快将她带下去,你们看她嘴里的是什么呢。”吴夫人怒道。
仆妇便去拉谢姨娘,并说道:“姨奶奶,槐哥儿自己出走了。太太怎么可能去藏他。太太还为这事生气呢。”
谢姨娘似乎真的疯了,她看看来劝她的人。双眼里全是不相信,她用力的挣脱了仆妇们,快步上前来抓着吴夫人的衣服叫到:“姓吴的,你不将我儿子还来,我和你没玩。你们哄我哩,槐儿会离家出走。”
吴夫人惊魂未定,屋里的人都不料谢姨娘有如此过激的行动。还是衣伯青将她拉开,顺便扇了谢姨娘一个耳光:“这就是你教养出来的好儿子,还不快给我滚下去。”
程氏也忙上来拉谢姨娘。
谢姨娘失笑道:“不是你们平日里逼迫他,他会走吗。如果他有个三长两短,我与你们没完。”
“来人,来人快给我拖下去。”吴夫人怒道。
几个年轻力壮的围了上来将谢姨娘带下去了,谢姨娘口中胡言乱语的,若不是平时就看在她脑子不清醒的情况下,早就拖下去打了一顿了。
吴夫人几时受过这样的屈辱,在那里不住的流泪。程氏和宛心上来劝解道:“太太是个聪明人,何苦要和一个疯婆子计较。”
“你们看她那个样子像是真疯吗,我看她根本就是装疯卖傻,让我下不了台。”吴夫人哭泣道。
“太太得注意身子。”
雪缎端了水来,程氏和宛心扶吴夫人进里间重新梳洗过来出来。衣伯青交代了啸桐几句话就出去了。
谢姨娘被仆妇们强行拖往了房里,命谢以娘的随身丫鬟好生照看着,不许谢姨娘跨出这房门一步。
谢姨娘整个衣襟又是鼻涕,又是眼泪的。旁边的丫鬟蕊儿跟了谢姨娘十几年了,也没见过谢姨娘这样大闹过,甚至还顶撞了吴夫人。心里未免有些含怕。
谢姨娘继续哭着:“我装疯卖傻十几年了,还是没能保护到槐儿。可怜的槐儿,你究竟在哪里,这么狠心扔下你娘么。”
蕊儿被谢姨娘的话吓了一跳,莫非谢姨娘真是装疯不成。
谢姨娘又失笑着:“姓吴的,我忍你十几年了,你还是不能放过我们母子么。我们母子哪里就碍着你了。”
蕊儿见谢姨娘说的话大不像样忙上来劝道:“姨奶奶,三爷是自己出走的,怎么能怪太太。若让太太知道这些话姨奶奶怎么活人。”
“放屁,我姓谢的,还会怕她姓吴的不成,不过仗着他们娘家有几个臭钱罢了。我才不怕她。有本事她来拿我,来拿我呀。”谢姨娘叫嚷着。
蕊儿见谢姨娘说的话越来越不像样,大有疯癫之意,自己害怕的从房里跑了出来。将门从外面上了锁。
谢姨娘在屋里又哭又闹,骂了吴夫人又骂程氏,骂完了又接着哭她的啸槐。旁人只当她是真疯了,谁也不敢靠近,每天不过让人从外面递了饭菜进去,谁也不敢进屋。谢姨娘接着大闹了三日,后面也不怎么闹了,每天在屋里哭泣,日夜嘴里呼唤着啸槐的名字。
到第五日的时候里面一点声音也没有,丫鬟们觉得好奇,猜想她莫非清醒了不成,送进去的饭菜已经没有动过筷子了。蕊儿毕竟跟了谢姨娘好些年,心中觉得有些不妥。于是拿钥匙将房门打开,蕊儿将门一推开,就看见谢姨娘的身子悬在半空中,脚下一张踢翻的凳子。蕊儿吓得大叫。
吴夫人正和程氏说话,突然见谢姨娘房里的人慌慌忙忙的跑来,“太太,谢姨奶奶悬梁自尽了。”
“什么?”吴夫人大惊。
程氏也是一脸的惊愕。
吴夫人很快就清醒过来了,她冷笑着:“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将她拖出去埋了就是。”
下面的人不知道这么处理,程氏起身道:“叫外面的人去准备一口棺材来,然后去将这事告诉老爷。”
吴夫人也不过问,任凭下面的人去办。
宛心坐在椅子上,见了太太这个态度,心里也是满是惊奇。好端端的一条人命没了,难道就这样可以冷面冷心么,还是素日里吃斋念佛的那个老太太么,堂上的吴夫人竟让宛心心里产生了一股寒意。
衣伯青听见谢姨娘上吊的死,心里也是一惊,接着就掉了几滴眼泪。想着夫妻一场要发送一番,可又是一个身份微不足道的妾室,不能摆那些排场。也不让葬入祖茔,只在荒郊野外,让人选个风水稍好的地方破了土。命昔日跟前的丫头守了灵,在家只停留了三日就抬出去草草埋了。
宛心眼睁睁看着一个生命的消失,不禁想,如果当初三哥能够想到自己的离家出走会给姨奶奶造成这样大的打击,还会出走么。谢姨娘只是个微不足道的侍妾,她的死,很快就会被人忘记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