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半年的时间里,宛心就送走了宛玉、晓钗。两月后,还有她的二姐也将出阁。那么就只剩下孤独的自己了。
“好了,姑娘。东西都收拾好了。”侍琴说。
“回去了,早就该回去了。”宛心嗟叹着。
雪缎过来说:“四姑娘,太太叫你过去了。”
宛心立即起身来到吴夫人这边。
吴夫人坐在软椅上,两个小丫头在给她捏着肩。报说宛心来了,忙睁开眼,“明一早就走,收拾了没有?”
“回太太,都齐全了。”宛心说。
吴夫人又说:“你该去辞一下这里的三爷。我又是他长辈,不好去。我们在这里的这些日子还多亏他的照顾。”
宛心感觉有些为难。半天不回答。
吴夫人又说:“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你们都熟识,更何况他还是你未来的二姐夫,去辞一下也很应该。”
宛心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她回到自己的房里后,拿出了当日绣制的一只五彩香袋。本说有机会送他的,可现在却送不出手了。她不过略换了件鲜艳的衣服,让侍琴陪着,在小丫头的带领下,来到仰云的书房。不过仰云并没在书房。丫鬟捧过茶后就差人去请了。
宛心在仰云常坐的一把椅子上坐了。自己四下也打量起这间屋子来。屋子的正中摆放着一张大大的紫檀的大书案。案上设着笔海,端砚,新裁的纸张。还有几本常翻阅的书籍。周围有几把椅子,四面墙全是书,整齐的码放着。角落里的衣架上还挂着仰云换下的衣服。后面有一挂布帘垂着,宛心猜想是仰云的休息之所。屋子里处处是他的气息,让宛心窒息,也让宛心觉得温暖。
等了好些时候了也不见他来,宛心四下乱想着。想象着仰云正坐在案前,翻弄书籍的情形,挥笔写字的情形,埋头沉思的情形……直到脸上发热。也不知道坐了多久,宛心感觉背后有目光注视着她。于是回头看去,见是仰云一只腿在门外,一只腿踩在门槛上,背倚着门。怔怔的望着她,眼中依然是无限的温柔。
宛心先站了起来,含笑的说:“我们太太叫我来和你告别。多谢这些天对我们母女的照顾。”
“哦。”仰云轻轻的说了句。就进去了。他又深深地看了宛心几眼,湖蓝色的绣花绫袄,藕色的绫子裙。发间依旧没有多少头饰,只是灵巧的挽着随常的发髻,一只小小的碧绿珠钗,一只辉煌的小凤簪。双瞳翦翦,艳若桃花,鼻腻新荔。仿佛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仰云立刻就被她眉宇间那一股独特的灵气给吸引了去。现在也是这样。自从和那天宛心说过那些话后,仰云当真就再没去找过她,许多场合自己也回避了,可当他再见过她的时候,心里就明白,他真想这一辈子都能守在她的身边。
宛心见仰云一直盯着自己看,于是低下头来。又没听见他说什么话,打算就告辞了,“来了半天,我该走了。”
仰云忙扶住她的肩膀说:“我来了,你却要走了,为何?”
宛心再一次迎上了他的眸子,急切的说:“等你半天,要说的话说完了就该走了。”
“要走,连我一起带走,好不好?”仰云不假思索几乎是脱口而出。
宛心飞红了脸,惊讶的看着他。她万万没有料到仰云会说这样的话。“三少爷说什么呢。”
“你真的不懂吗?”仰云低低的喊着。
他从衣服里掏出了那枚珍藏已久的戒指,塞在宛心的手里。才知道宛心的手是这么的凉,忙将她的手紧紧的握住。仿佛在传递一种信念,一种勇气。四目对视着,宛心此时真的是眉蹙春山了。
仰云也不等她说话,就自己先说:“别想着拒绝。我已经想好了。等你走后我就会向母亲说明。我想他们会答应的,我会让他们改了聘书。你相信我。”
宛心当然相信他,她痴痴的看着他,有生以来唯一赞叹过她欣赏过她,这位即将成为她姐夫的男人。可在这一刻她似乎不这么想,她很想和这个男人过一辈子。
宛心羞涩的别过脸去。相信此刻她的眼神里不仅有着忧愁,也有一层动人的光芒。
仰云也只当她是默许了,接着说:“好,就这样说定了,你一定要等我。”
宛心抽出手来,将头上那支小凤簪摘了下来。像是在完成某种仪式似的,郑重的放在了仰云的手里。仰云微笑着,接过她递来的东西,珍重的放进里面的衣服。
“我会等你的。不管怎样我都等你,只求你记住今天的话。”宛心低声的说。
仰云重新握住了她那双冰冷的手。他沉浸在这一刻里。他很想让宛心留下来,他想时时刻刻守护着她。
宛心忙抽了回来说:“好了,我该走了。”
“我把自己的心交给你,你将它带走吧。下次迎娶你的时候再将它带回来。安放在这里。”仰云指指自己的胸膛。
宛心含羞的忙走了出去。
侍琴见宛心出来,忙上前来。
宛心也不用她来扶,自己在前面走着,步子轻快。侍琴在后面紧紧的跟着。好不容易到了住的地方,侍琴已经有些累了。宛心坐在床上,脸上还有些红晕。
“姑娘今天怎么走这么快?”侍琴问着。
宛心只看了她一眼,依旧含着笑,也不说半个字。
最后还是侍琴喊了出来:“呀,怎么那支凤簪不见了,一定是姑娘走得太快了,遗落了。我这就去找找,说不定还能找得到。”
宛心听侍琴说要去找,忙阻止她说:“没有丢。别伸张。”
侍琴有些不解,又想了想才明白过来,笑嘻嘻的说:“哦,我知道了。那东西现在正在某位爷的手里。姑娘也不害臊。”
宛心的脸愈发烫了起来。她摊开手掌,仔细看着仰云塞在她手里的那枚戒指,这是一枚白玉戒指,花纹样式到也平常。宛心向内圈看去时,只见里面刻着两个字“云心”。宛心心里一颤,随即又流下泪来。
她视仰云为今生唯一的知音。从此也将一颗心完全系了他的身上。
宛心和吴夫人回家的那天,车轿就停在二门外。舒夫人一直拉着吴夫人的手,久久的不忍松开。仰云站在吴夫人的身后,微笑的看着她们。
宛心站在轿子旁边,目光和仰云的目光交汇着。他们没有说过一句话,也许这时候用不着太多的语言来交流。因为他们之间形成了这样的一种默契,即便是一个点头,一个微笑,他们都能体会的。
两老姐妹辞了好半天,最后吴夫人终于上了轿。宛心和舒夫人福了福身子上了后面的一顶小轿。上轿前很自然的对仰云微微一笑。这一笑让仰云心里一暖,觉得如沐春风一般。仰云冲她点点头,也仿佛告诉她要坚定。
这里送她们母女回去后,靳府里又要筹备晓钗回门的事情了。仰云已经打定主意,等闲下来的时候一定会给母亲还还说说这件婚事。
一路上的奔波辗转,宛心不到衣府的时候就已经病下了。
吴夫人也四处着急,好不容易等到家,忙忙请了大夫来看病。写下了一大堆药方。吴夫人不过让人去配药,煎药给宛心喝。
又想到程氏在孕中,自己一心想要抱孙子,因此让程氏好好静养身子。家里的那些事自己又重新管理起来。
宛心病后,宛冰天天过来看望她。宛心也存了一段心事在里面。她想自己和宛冰虽然同样在吴夫人身边得到疼爱。可毕竟不同,宛冰是吴夫人所出,自己比不上她。夜里的时候宛心睡不下,她想起旧日里见乐府上有两句诗是:“人生不得恒称意,惆怅徙倚至夜半。”如今也算真实写照了。
天气渐渐的短了,黑得也早了。下午的时候宛冰来看望了一回,陪伴着说了许多心里话。宛心当然也深感欣慰。哪知到夜深的时候又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寒意四起,侍琴拿了熏好的厚实棉被铺上。
宛心一直在案前临帖,侍琴过来催了好几次才梳洗睡下。侍琴伺候好后,便下帐移灯。于是又来到外面。叫来了一个名唤珍儿的小丫头。
“你下午说的话可真?”侍琴问着她。
“侍琴姐姐,我是听太太那边的小芬说的。说是靳家改了日期,太太很不高兴,还让三爷写信去问缘由。”珍儿也不知为何事,侍琴会这么上心。
“仅仅是因为改了日期,没别的么?”侍琴问道。
珍儿回答:“小芬的娘是常在太太身边当班的媳妇,不会错的。”
侍琴点头:“好了,没别的事了。我问你的话不许和别人说。若是那些比你大的姐姐们知道了,又该打你嘴巴了。”
珍儿吓得忙答应了。
遣走珍儿后,侍琴思量着。看来这桩婚姻不成。一定是靳家少爷遇到了麻烦,可这让姑娘怎么办了。那些信誓旦旦许下的话,莫不真是付诸东流了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