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宛冰到靳家已经有一个月了,每天晨昏定省,孝顺公婆极尽妇道。舒夫人大为省心。
“奶奶,太太催了。”舒夫人遣了媳妇来问。
侍墨说:“奶奶正梳妆,立马就过去。”
“好哦了,侍墨快些吧。别让太太干等。”宛冰焦急道。
秋灵将宛冰的衣服拿了过来,伺候穿上。
宛冰问到:“爷去什么地方呢,怎么不见?”
秋灵回答:“老爷一早就让爷出去办事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宛冰也不多问,急急的装饰好了。忙扶了侍墨,后面跟着两个小丫头就到舒夫人的房里。
舒夫人见宛冰来了心中也喜欢,命她在下面的椅子坐了,又笑道:“冰儿啊,叫你过来是有事要与你商量的。”
宛冰陪笑的说:“太太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就好。媳妇自然照办。”
舒夫人说:“你是才做的新媳妇。我们府中许多事你自然也不明白。我如今老了,正好娶了你来为我分担些家事。我也好省心。再者仰云也还年轻,未免有些不懂事,还希望你能多扶持他。凡事多照看着。一切也就妥当了。”
宛冰笑道:“太太说的极是。”
“虽然到府里不久,但你为人处事又厚道,脾性也好。是个妥当的人。我们家里世代经商。屋里这些事,那些大老爷们也不管,就是我们几个女人撑在家里。一年到头来往的事情也多。如今你也学着办一些,我也清静几天。”
宛冰唯唯是诺。
“好媳妇,眼下正有一件事要你去办呢。后日是张员外家的老太太七十寿辰。两家多年交好,又有生意上的往来,正要打点礼物送去。这事交给你去办吧。打点好贺礼好让婆子送去。再说这几天身上也不舒服,你回去和仰云说说,你们夫妻去吧。他老爷也忙不开。”
宛冰答应了。她让人开了楼,看看了家里那些昔日收来的贺礼,拣了两件,又让人去置办了两样新的来。一并送到舒夫人那里,让舒夫人过目,等她点头后再让人送去张家。
四样礼物是一尊金寿星,百束上用金丝挂面,四端福寿年年的彩缎,一对翡翠玉环杯。
舒夫人看后笑道:“难得你想得周到,这样就很好了。”
宛冰又和舒夫人说了一会儿话,伺候吃过饭,便回房歇息。
又让侍墨将从京里带来的东西一一清出来,或者送人,或者拿出来摆放。正好看见了宛心送的那挂挂帘,便让丫头们拿出来挂了。帘子是大红的喜色也堪配屋里的喜庆。
“四姑娘做的这个东西正好挂在这里,外面买的也没这个好。”侍墨称赞道。
宛冰笑说:“外面买的哪有这么精细的针线,就便有,也没我们姐妹的情谊。”
秋灵突然见仰云在倚门站着,屋里竟没一个人看见,于是过来说:“爷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们怎么不知道。”
宛冰也离了位置,过来招呼着,“回来了。吃过饭没有?”
仰云也不正面回答宛冰的问题,反问道:“你们在议论什么?”
宛冰指着帘子笑说:“这是在家的时候宛心做了送我的,做得好吧。”
仰云听说出自宛心之手,近看了,他不住的摩挲着那一排金色的流苏,突然觉得很是刺目刺心。
秋灵明白仰云的心事,但新奶奶在这里,不能让奶奶脸上难看,于是笑道:“爷在外面奔波了这么久怎么不坐坐。”于是拉着仰云在一张椅子上坐了。又倒了茶来,宛冰从秋灵手上接过茶,亲自捧到仰云的面前,轻声的说:“你辛苦了,喝茶。”
仰云抬头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的接过茶碗,握在手里也不喝,目光依旧转回到那大红的软罗挂帘上。
宛冰依旧是好脾气的说:“爷想来是累了。秋灵,服侍爷去休息一下。”
仰云将茶碗搁了,径直走向外间的大床上。宛冰也不深究,想着还要给大奶奶送东西。于是带了侍墨出去了,走之前向秋灵交代了几句。
秋灵到外间一看,只见仰云躺在床上并没有睡着,她先笑道:“爷今天怎么呢,失魂落魄的,让奶奶岂不是担心。”
仰云皱眉说:“让我见了那东西岂不是惊心。”
秋灵说:“爷也得收敛着,这么着让奶奶脸上不好看。”
“那谁又来顾及过我的脸面呢。”仰云嘟哝着。
秋灵说:“奶奶可没做错什么,爷何必要牵及奶奶。”
仰云见秋灵说得在理也就不说话了。
秋灵又笑道:“奶奶有话让我问你,后日是张员外家老太太的七十寿辰,太太说让爷陪着奶奶去。爷可去呢?”
“我去做什么。”
秋灵说:“张、靳两家世代交好。人情来往是很平常的事。太太这几天不自在,所以让爷和奶奶去也是一样。”
仰云显得有些不耐烦了,“怪闷的,也没什么意思,什么酒席没赴过,什么戏文没听过。不去。”
秋灵虽然早料到仰云会这样说,但也只得劝解道:“奶奶是新媳妇,怎么好单独出门子。爷和奶奶同去,不过吃了午饭就回来。也好看。你不去,若让里面的太太知道了岂不是生气。再者奶奶的面子往哪里搁了。”
仰云不答,秋灵就当他默许了。
宛冰给李氏送了东西,在园子里走着。侍墨见宛冰始终垂头丧气的,忙来开解着:“奶奶怎么呢,身上不舒服吗?”
宛冰摇头道:“没有。墨儿,你有没有觉得姑爷像是另外一个人,让人看不懂。”
侍墨笑道:“墨儿是个傻丫头,什么也不懂。但觉得姑爷仿佛每天都有心事。”
“可不是。这些日子在府里也听了许多传言,我以为那些都是假的。谁知昨日我在爷书房的卧榻上发现了这个。叫我怎么能不相信呀。”宛冰从荷包里拿出来一支小凤簪来。
“咦,奶奶的凤簪明明已经戴在头上了,何时又多了一支,什么时候打的。墨儿怎么不知道。”
“我怎么会打这个。这个是爷的。”宛冰流着眼泪说。
侍墨不解。
宛冰叹着说:“这两支凤簪一模一样,是在我十岁的那年。我们太太让人打的,恰巧就打了两支,我和宛心一人一支,如今我的在头上,这支怎么就到了他的手上了。”
侍墨顿时就明白了,“四姑娘的东西怎么在姑爷的手上,原来这府里传姑爷想娶的是四姑娘,看来是真的了。”
宛冰说:“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呢。偏太太将我们嫁到这么远的地方来,就是受了委屈也回不了娘家。让我孤孤单单的好没意思。”
“奶奶预备怎么办呢?”侍墨问到。
“我能怎么办。一个是我妹妹,一个是我丈夫。我什么也不敢做,原来是我来错了这里。”宛冰只是流泪。她环顾了四周见没其他的人,于是低声对侍墨说:“还有你不知道的事,比这个还让人寒心。那天晚上他喝了许多酒回来,进了我的房。你知道他在我身上喊的是谁吗,是宛心啊。这个名字简直就犹如拿着一把刀子朝我的心上使劲的戳去。”
侍墨听得眼睛也直了,在心中为她的姑娘叫屈,很是愤愤不平,但也只得劝解道:“奶奶。现在和姑爷做了一家人,还是只有互相谦让着,也得将日子过下去。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也没挽回的余地了。”
宛冰含泪的说:“可不是,这都是命啊。自从我进了这个门,他哪天给过我一个好脸色。我是罪人吗,是瘟疫吗,他靳仰云就这样远远的避着我。”
“奶奶,别生气了。急坏了身子就不划算了。说不定等些日子姑爷就回心转意了,毕竟已经板上钉钉的事。姑爷想明白了就好了。奶奶在爷面前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好。奶奶若打算和姑爷闹,两人的嫌隙不是越来越大,受苦的还是奶奶。”
宛冰一把搂住侍墨的肩膀说:“现在我身边能说话的就是你了。好侍墨,如果可以重新来过我再也不要到这里来。打死我也不来了。”
“呸,呸,呸。奶奶怎么说这么不吉利的话。这些事别太往心里去了。”侍墨说。
宛冰看着这簪子发呆,她却不知道拿它怎么办,就像一根利刺一样,狠狠的扎着她那原本就脆弱不堪的心。
晚饭后,仰云照例到大床上去睡觉,不过被宛冰叫住了:“我们已经成了夫妻了,为何你还要这么对我。”
仰云说:“我这是在折磨自己,不想拉你下水。”
“爷说这话好没意思。我做你们家的新媳妇已经一个月了,难道你就样狠心吗。”宛冰几乎是咬牙的说。
仰云说:“我本来就是铁石心肠的,难道你不知道么。”
“你怎么就变了,你和我认识的那个靳仰云为什么就一点也不一样了。你到底是怎么呢?”宛冰带着哭腔的说。
“是吗。我的心早就丢了,再也拣不回来了。我是靳仰云吗。我自己也不知道是谁。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我到底是谁。”
宛冰听着他又疯言疯语起来,将枕下那支宛心用过的凤簪狠狠的向仰云怀里一扔,哭泣道:“你就带着它睡吧,它是你的命根子,我哪里能及她一个零儿了。”
仰云从怀里拣起来,也并不追问宛冰是什么地方得来的,依旧珍重的将它放进袖子里。他这个认真的态度彻底激怒了宛冰,她哭泣道:“你走,再也不要进我这个房。大家各过各的。才是干净。”
宛冰在床上流了一夜的眼泪,却没有得到过一句温暖的安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