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仰云正躺在床上,一脸的忧思。
秋灵上前来推推他:“爷,快起来。”
“起来做什么,让我躺躺。”仰云显得很无力。
“您不起来怎么试衣服了,若不合身好拿去给裁缝改。”秋灵温柔的说。
仰云从床上坐起来,两眼发愣。也不说话,一会儿自己甩帘出去了。
秋灵知道仰云对自己的婚事不满意。和太太闹了那么多的别扭,最后太太索性用绝食来逼着仰云答应。秋灵突然觉得少爷可怜。这么大的一个家,需要少爷的支撑,可是连自己的婚事也做不了主。随着婚期渐进,仰云的脸色越来越沉。话也很少,经常一个人闷坐。丫头们劝也没用,秋灵也只能干着急。
仰云出了小院后就叫了瑞臣去牵马。瑞臣说:“爷,老爷和太太不让您出门。”
“腿长我自己的身上,想去什么地方自己也不能决定吗。”仰云很是生气。
瑞臣连忙跪下:“爷请息怒。”
仰云也不管他,自己去马厩里牵马。瑞臣只好跟了上去。虽然上面有交代,可少爷出门他不跟着,更是罪过大了。
仰云骑着马从后门出去。街上的人熙熙攘攘的,仰云怕遇见老爷的轿子,于是策马奔向了郊外。
“爷,这是要去哪里啊?”瑞臣也骑着马在后面追着。
仰云策鞭,他很享受在林间快速奔跑的感觉。跑了好长的一段路,马累了,人也累了。仰云下来,将马栓在树下。此时已经是深秋了,更兼衰草连天,满目凄凉。地上已经堆积了一层厚厚的落叶,踩在脚下窸窸窣窣的。仰云来到一棵红树下,只见满树的叶子红得刺眼,像是淋漓的鲜血,更像是驿动的心。人们说是离人的眼泪染红了这些叶子。斜阳正好,阳光洒在地面上,留下许多斑驳的影子。仰云摘下一片,对着太阳照射。树叶将仰云的脸也映得通红。他仿佛又看见了宛心那张精致而忧郁的脸庞。心被一阵阵的揪紧。
瑞臣跑了来,喘气的说:“爷,我们早些回去吧。晚了不好交差。”
“要回去你自己回去。”仰云冷冷的说。
瑞臣叹道:“小的长了十几年,也跟了这么久在爷的身边,就从没见过哪个要做新郎的人是这么冷漠的。”
“那你今天就长见识了,看见了。”仰云心里有些忿忿的。
“爷好歹也要高兴一下。闷出病来可就不好了。”瑞臣说。
“我的心了,如今丢失在什么在什么地方。我记得她走前交给她了,还说让她带来。现在她不来了,真的就遗失了。”仰云喃喃的说。
瑞臣听得糊涂,笑说:“爷的话我不明白。只是我想,那衣家姑娘如果知道爷此番样子,也会难过的。”
仰云突然醒悟过来,笑道:“是吗,她会难过。我对她有过许诺,却没有履行自己的诺言,她定会恨我的。”
瑞臣说:“小的想,衣家小姐心里和爷一样,她定会理解爷的苦衷,像她那样善良的人怎么会恨你。爷不要为自己徒增烦恼了。”
仰云回头看着瑞臣说:“看来整日跟在我身边的小毛孩已经长大了。改天我给你说房媳妇。”
瑞臣也笑说:“爷连自己还照顾不过来呢。”
仰云的笑容僵在了嘴角。细想之下,瑞臣说的每句话都很有道理。不能迎娶自己中意的女人,只能由他们摆布。
晓钗这几天总往靳府里跑,刘家知道靳家要娶亲。也不怎么在意。靳府里里外外都焕然一新。晓钗和依云正在房里打点各种屏风。其中有一架玻璃的,极其的贵重。还镂刻着流云百蝠的图案来。舒夫人曾说过要把它摆放在正房里,所以让下人们正在仔细的擦拭着。
依云对晓钗说:“你嫁到刘家已经几个月了,肚里有消息没有?”
晓钗当然明白依云说的是什么,立刻飞红了脸,羞涩的说:“二姐说什么了。”
“那刘家已经三代单传了,很想早日抱上孙子,妹妹要努力。”依云抿嘴笑道。
进来的奶娘说:“二姑奶奶。小爷醒了,正找你那。”
依云接着去了。
晓钗坐在椅上,看着下人们忙忙碌碌。舒夫人进来了,“晓钗呀,还需要打五十根结子,丫头们已经忙不过了,你过去帮下忙。”
晓钗回答着好。
舒夫人想了想又问:“今天看见你三哥没有?”
晓钗说:“今天没见到他。”
舒夫人叹道:“哎,这匹没缰野马不知道疯到哪里去了。”
晓钗笑道:“姑妈,三哥都成亲了,你就不要总管着他吧。”
舒夫人冷笑道:“我哪里敢管他了。明天衣家的轿子就进门了,他依然像个没事的人一样。四处不见人影。真是让人着急啊。”
“姑妈别急。三哥那么妥当的人,他一定有自己的打算。”
“他能有什么打算。”舒夫人说。
晓钗想了想,也不知道妥不妥,就说:“姑妈那么疼三哥,为什么不依三哥的意思娶宛心呢?”
舒夫人变了脸说:“谁说的要娶宛心。”
晓钗也不问了。
第二日,辰时二刻的时候衣家的轿子就到了靳家的大门口。靳仰云像个木偶似的被众人推来推去。直到拜完天地,送进洞房的时候。仰云没有和任何一个人说过一句话。一切都像是在梦中,直到他和宛冰端坐在大红的喜床上。宛冰被红盖头蒙着了脸,早已经羞怯的低下头去。双手不住的攥着自己的衣角,手心已经沁出了汗。
仰云想象盖头下面是宛心正含笑的等着他,他断定盖头下面的那张脸一定是宛心的,直到挑下的宛冰的红巾。如花的脸蛋,说不尽的明媚娇艳,可是看他的眼神却是如此的陌生。仰云被拉进了现实。他的目光里没有半点喜悦,依旧冷冷的。紧抿着嘴唇,没有扔下任何的话,就走了出去。
宛冰始终是低着头,心中既害怕又羞涩,还带着几分甜蜜。如今是真的成了靳家的人。既然和仰云成了夫妻就可以天长地久的一辈子了。
仰云也不知道自己喝了到底多少杯酒,他只记得当时是被别人搀到新房去的。当晚也没有圆房,就这样和衣的睡了一晚。
直到太阳将窗纸染黄,仰云才睁开眼睛。太阳穴还不停的疼痛。他看看这床上的另一头还躺了一个女人。哦,对了,这是昨天刚娶的妻子。
宛冰也醒了、仰云先下了床。打开房门,让丫鬟进来服侍。侍墨过来为宛冰更衣梳头。仰云感觉一切都陌生极了。
宛冰亲自从丫鬟捧的铜盆里取过毛巾,递在仰云的手上。浅笑盈盈。仰云只好当视而不见。
两人梳洗好后,就被众人簇拥着到正房去行礼。
两位老人对于这个媳妇都是相当的满意。舒夫人满脸堆笑的对宛冰说:“冰儿,若是仰云欺负你,你只管告诉我。我给你做主。”
宛冰被一声“冰儿”倍感温暖,她羞涩的说:“他是我的丈夫,以后互敬互爱,怎么会欺负我。”
“这样就最好了。”舒夫人笑道。
大家一起用了早饭后,舒夫人单独留下了仰云。
“新婚燕尔,就那么不高兴么。我给你说,你要好好待人家姑娘。我知道你昨晚喝了许多酒,也没圆房。你若是一直这样我可不依的。”舒夫人说。
仰云只得默默的听着。虽然为难,可不能背个不孝的罪名。
宛冰回到房后,见四下没人,只有侍墨在旁边,低声的说:“姑爷好是奇怪,从昨天到今天怎么没听他说过一句话。我记得他以前决不是这个样子,怎么和以前的那个人有些不一样呢。”
侍墨笑道:“两人都是新婚,或许姑爷和小姐一样害羞。放心,过两日就适应了。你没看到姑爷那手足无措的样子。真真是好笑。”
宛冰说:“希望如此吧。侍墨,你去看着他们将我们带来的东西打点好。还有送各处的见面礼,你也去准备出来。我要亲自送到。”
侍墨答应着去了。
宛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她真做了靳家的媳妇了。她想高兴,却觉得高兴不起来。总觉得还少些什么,她想着大哥和大嫂刚新婚的那会儿是多么的甜蜜,怎么轮到了自己仿佛一切有些不一样呢。
仰云将自己整天关在书房里,哪儿都不愿意去。他手里握着那支小凤簪,久久的凝视着它,“心儿,我辜负了你。还要冷淡她么。”
簪子不语。
他记得刚到衣府见到衣宛心的那一刻,是多么的刻骨铭心。或许这本身就是场错误。
他不该跟着去母亲去了京城。不该在衣家多留几日,若是没有这场相逢,他现在也不会这么多的烦恼。他能原谅自己么,宛心能原谅他么,宛冰呢,宛冰会原谅他么。外面瑞臣的声音传了进来:“爷,你在里面么。老爷找你那。”
“知道了。”仰云沉闷的答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