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仰云果然就准备了几样珍贵的礼物,换了外出见客的衣服。只叫了瑞臣跟着便来到府衙。
府衙上当差的几个小吏有认识仰云的,当然也知道他的来意,悄悄的对他说:“靳爷,这会儿我们知府大人正忙着了,靳爷何不上我们大人的府上去等候。等有空暇的时间我说给大人,靳爷也用不着在这里干坐着。”
仰云喜出望外:“多谢小哥。”仰云便向那小吏做了一揖带了瑞臣直接去知府的家里。
府上那些家丁见仰云相貌不凡,又一身华服,猜想是个有钱的主,也不敢怠慢。将仰云请进书房里,好茶供奉。
仰云见这间书房果然是上等的,收拾得一尘不染,井然有序。别的不说,光是这张黄花梨木的书案也值好些银子。特别上面镂刻的那一组组“汉宫春晓”的人物,个个皆栩栩如生,衣裙褶皱也都丝丝入扣,不得不另人叫绝。他又见案上的那一套文房四宝,真资格的端砚、徽墨、宣纸还有那插在笔海里的数十支,如树林一般的毛笔。仰云见屋里虽然也有几柜书,不过好像很少有翻阅的痕迹,有好些书崭新如初。西墙上挂满了几大家的画作,工笔的、白描的、写意的、山水的、花卉的、仕女的不计其数,其中还有好些赝品,不知道这位知府大人有没有慧眼,任凭这些赝品挂在房里。屋子里的景象皆是说不完的富贵,大有显摆的意思。仰云不禁有些失笑。
“本官实不懂这些还请教一二。”背后传来了声音,仰云忙回头,见门口站着一个穿青色官袍的男人。容长的脸儿,两道剑眉,留着山羊胡子,脸上似笑非笑,中等个子,身子微微发福。便知是知府,忙与他行礼。
知府笑道:“让靳兄久等了。”
仰云忙做揖道:“靳某实不敢当。”
知府在自己常坐的地方坐了,又指于一张枣红木凳对仰云道:“靳兄请坐。”
仰云谢坐。
知府知道仰云的来历,也不谈正事。仍旧笑道:“靳兄看本官这屋子如何?”
仰云如实答道:“是那上上等的书房了。”
知府道:“这话也不假,当初装这书房的时候,还特意交代要上档次。别的本官不敢说,墙上的这些画可是本官花了大力气才得来的。挂在这房里一直都很珍视。”
仰云笑道:“靳某有句话还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知府道:“靳兄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仰云才道:“刚才靳某略略看了几幅,确实有好画作,可有几幅是赝品。”
知府恼道:“大胆,你这不是在嘲笑本官有眼无珠不识货吗?”
仰云道:“是大人让我直说的,仰云从不隐瞒什么,若大人不喜欢听真话,那么仰云也将上面的那些话收回,大人可以不必往心里去。”
知府沉吟了一下,又道:“本官倒想听听你有什么高见敢说我这画是假的。”
仰云笑道:“诚请大人不要怪罪。”
知府道:“那得看你说得有理还是没理了。”
仰云指着一幅董源的的一幅江南山水道:“这位董源是北宋出名的山水画家。又叫董北苑,风格平和秀雅,水墨学王维,着色学李思训,墨气淋漓,放纵活泼,善画秋岚远景。这幅虽然也是江南山水,可其间笔法拘束,皆不自信,又渲染过度,畏首畏尾的。真迹上的树干苍劲,岚色郁苍,这幅很少见平淡秀雅的气度,渲染太过了,只要略懂画作的不难分出是不是真迹。可大人怎么还一直挂在房里,与房里其他的陈设是很不相配的。”
一袭话堵得知府哑口无言,紫胀着脸,好半天才说:“你又不是文化人,凭你那三言两语就断他是假货,那么这个讽刺也够大了吧,本官凭什么相信你?”
仰云笑道:“靳某不才,大人可信可不信,只是这样的东西挂在大人的房里也有失大人的身份。若信不过靳某,大可以去外面找一个识货的人来验一验。”
知府冷笑道:“怪不得这顺州城说靳家都是有胆量的,靳老爷有胆识才成就了这么大的家业,你大哥也是有胆识的,敢倒卖皇室用品,你也是大胆的,敢当面指正本官收的画作。”仰云见知府发言也不敢说什么,突然又见那知府将那幅山水画取了下来,看了几眼,一把撕成了几截。这个举动让仰云感到挺意外的。他不解的看着知府。
知府道:“让它欺名盗世留在这里做什么。”
仰云道:“大人勇气可嘉。”
知府道:“来我书房做过客不知多少人,有好些都是饱学之士,可没一个人敢正面对本官提出这些。靳兄是第一人,可见你是一个耿直的人。”
仰云见时机正好,于是也趁此说道:“这次靳某来是有事要求大人的。”
知府道:“我早就料道了,也用不着你说。只是这件事情说来也难办,不是本官不卖这个面子给靳兄。”
仰云忙道:“也都是大人的一句话的事。这个罪名可大可小。”仰云将外面的瑞臣叫来,将早就准备好的礼物送到了知府的面前。知府揭开红绸看了几眼,便命下人拿去收了。
知府笑道:“你大哥可不是倒卖枷南观音像这一项,本官又让人查了铺面,里面还有官窑出的东西,好些是贡品。若要一一追究起来,罪名可是不清。”
仰云道:“大人也知道我大哥腿有残疾,店里的那些事他不是很清楚,家里还有妻子儿女,若治了罪我那大嫂和侄儿们该怎样活,再说会追究到家父身上,家父已经是年过六旬的人了。还求大人网开一面。”
知府冷笑道:“我收了靳兄的东西,不是不为靳兄办事。只是最近朝廷里有令,查这些又查得严,本官也难于隐瞒,毕竟事关前程。本官以前听闻靳家祖上也是做官的,还做到过三品,后来才从了商,也该明白本官的难处。既然靳兄来求到本官了,本官就给靳兄一个面子,替靳兄指条明路。本官知道靳家在京城皆是有背景的,靳兄何不去京里跑跑关系,只要上面有令下来,本官便依令办事,绝不为难。”
仰云想了想,便道:“也好,那还求大人宽些时限。”
知府笑道:“这个当然,给靳兄一月的时间,若一月后没有上面的命令,本官也只好依法办事,到靳府拿人。”
仰云暂且答应着,他见事情有了眉目,又怕耽误知府的公事便要告辞。知府挽留着:“靳兄再坐坐。”
仰云笑道:“家父还在等着回话了,实不敢相留。”
知府笑道:“早就仰慕靳兄的墨宝,何不留几个字,让本官拜赏拜赏。”
仰云推脱不过,见知府亲自研墨展纸。仰云便问知府:“大人喜欢哪几个字?”
知府道:“拣靳兄出彩的写吧。”
仰云思量一二,便提笔写了一首李太白的《江南春怀》洋洋洒洒数行一气呵成,一律的行书。风格清雅,落笔皆有神。
知府叹道:“果然是墨宝,多谢了。”
仰云谦虚道:“大人过奖了。”
知府与仰云同出了府两人才分道扬镳。瑞臣笑道:“这位大人倒也和气,看来事能成。”
仰云苦笑道:“送了那些东西,他好置之度外么。”
瑞臣道:“不管怎么说,只要爷一出马,定能办妥。”
仰云道:“哪里就妥了,不过有了路子也不难了。”
主仆二人匆匆赶回家里,靳老爷已经翘首多时了。见仰云回来才略略放了心,一见面就问:“知府怎么说?能不能脱罪?”
仰云道:“知府倒好说话,但是说这事还得看上面,又要我去京里跑跑关系。”
靳老爷道:“去求求你岳父家,还有你大舅子不是正做官么,不愁没有路子。只是修云他有没有牢狱之灾?”
仰云道:“知府答应宽限一个月,只要上面有了指令就会从轻处理,若是一月后还不见指令就要到家里来拿人。”
靳老爷叹道:“没想到我谨慎一生,偏在老的时候走背运。我拖累了你大哥。你大哥也挺不容易的,腿不好,又要养家,真难为他了。”
仰云劝解道:“老爷用不着自责,如今就打点去京里吧。谁能不保证不犯错误呢,就当是次教训吧,以后万事小心点就好了。”
靳老爷面有羞愧又道:“只要这事一过,靳家的事都交给你来做主吧。也用不着来向我汇报,你也长大了,处事也好,路子比你大哥要宽,交给你,我也没什么不放心的。我老了,该放下担子了,该享享清福,靳家以后要怎么发展就得看你了。”
仰云无话,他深感自己肩上的担子,仰云沉思了一番又对靳老爷道:“老爷,孩儿还有一事要求老爷。”
靳老爷道:“你直说吧,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帮你。”
仰云道:“孩儿不在家的这些日子,老爷就在太太身边劝劝,千万不要在孩儿不知情的情况下替孩儿定下什么婚事。孩儿不敢辜负别家的姑娘了。”
靳老爷道:“珉儿一天天的大了,没个娘也是不好。罢了,你自己做主吧。我能劝的地方就尽量劝两句。”
仰云轻松的笑道:“太太就听老爷的话,孩儿先谢过老爷。”说完便施了一礼。(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