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顶天的原配与梵狄的母亲早年间已经过世了,如今他的愿望就是盼着能见到梵狄结婚生子...梵顶天现年九十二岁,他不能不急,风烛残年了,活一天少一天,属于半只脚都踏进棺材的人,他也顾不上许多了,经过他暗中不断地精挑细选,他心目中已经有了合适的儿媳妇人选,他相信那个女人会让梵狄动心的。
她主动,积极进取,有着强大的自信和不凡的家庭背景,外在条件更是万众挑一的...梵顶天对她寄予了厚望。
好些日子没跟父亲一起吃饭,今天梵狄接到了父亲的电话,恰好他刚从金虹一号回来,直接就奔父亲的住处去了。
安静的别墅里种了许多秋海棠,正是开得如火如荼的时候,一簇簇一串串竞相绽放,如红霞一般的瑰丽的颜色,为这清冷的别墅增添了一丝生机和朝气。
梵狄一踏进别墅的门就望见花园里那一片耀眼的红云,下意识地蹙眉,停下脚步,心脏的位置抽了抽...秋海棠?是母亲最喜欢的花。
梵顶天在花园种这么多秋海棠,难道是在表现他对某个人的哀思吗?
母亲...梵狄想到了自己那可怜的母亲,多年前的一天,母亲和他被梵顶天的仇人追杀,母亲带着年幼的他逃亡受伤时,吐出的鲜血就像这秋海棠一样的红...
梵狄精美如画的容颜不知不觉染上一层薄冰,妖异的双眼泛着寒光...某些不堪回首的往事被他压在记忆的箱底,可难免有时会不听使唤地跑出来。
怔忡了好一会儿,梵狄平复了一下心情,这才缓缓迈开步子走过去。
梵顶天满头白发,脸上尽是岁月刻下的痕迹,背脊也有些佝偻,他面前放着一只鸟笼,逗一逗里边的鹦鹉,成了他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
这翠绿的鹦鹉也真是讨人喜欢,见梵狄走近了,它竟主动叫嚷着:"你好...你好...嘎嘎...你好..."
梵顶天布满皱纹的脸上倏然露出一丝笑意:"呵呵呵呵...这鹦鹉啊,比人乖巧多了..."
梵狄站在旁边不说话,脸色有点沉,都是因为看见这满院子的秋海棠,勾起了他某些伤痛的回忆。
"坐,我让佣人上菜。"梵顶天指指面前的椅子,随即手一抬,后方不远处的佣人已经转身进去,知道该做什么了。
梵顶天喜欢在花园里吃饭,除了精神太差的时候,大多数是在花园里用餐的。
父子俩两人吃,菜不必太多,但每道菜都是格外精致美味。
梵狄和父亲之间多年来都是很少说话的,原因当然还是跟梵狄的母亲有关。梵顶天知道梵狄心里还耿耿于怀,可这两人的性格太相似了,都跟雄狮一般,凑在一块儿就是互不妥协。即使表面上看似平淡,可实际上暗地里都明白是隔着一道看不见的鸿沟。
梵狄埋头吃饭,他知道自己不用开口问什么,梵顶天有事的话,自会主动交代。
梵顶天今天兴致看起来不错,还喝了些米酒。最近几年他几乎是滴酒不沾了,今天难道是有什么特别的喜事?
梵狄正琢磨着,忽听梵顶天在喃喃自语:"每次都是我跟你两个人吃饭,你不在的时候就我一个人...真是冷清得很,这么大的房子,空荡荡的,好多房间也都空着...如果能有小孩子热闹热闹,就不会让人闷得发慌了,你说是吧,梵狄?"
"嗯?"梵狄心头蓦地一颤...精明如他,从父亲这最后两句话中嗅出了一点不同寻常的味道。
无缘无故提什么小孩?
梵狄垂着眸,淡淡地应着:"小孩儿...该有的时候就有了。"
"你..."梵顶天语塞,嘴里那口米酒差点把他呛到。这就是他的儿子,回答的话简直"太妙",说了等于没说!
梵顶天如今的脾气算是收敛了很多,不然的话换做从前的脾气,此刻就可能一筷子给梵狄敲过去了。
"梵狄,你老爸我...九十二岁了,是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你是不是就忍心看着我到走的那一天都不瞑目?这些年,你够轻松的了,我没给你压力,但你就打算一直单身着吗?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气,对我这个当老爸的心有芥蒂,可你的终身大事刻不容缓,我为你相中了一个女人...你们已经见过面了,她对你印象很好。这回,算是我第一次开口求你,考虑看看行不行?"
"我没兴趣。"梵狄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了。
这下可是让梵顶天彻底愤怒了,激动之下拍案而起!
"梵狄,你..."梵顶天后边的话还没说完,忽地面色有异,手捂着胸口流露出痛苦状。静谧的病房里有着消毒水的味道,床上躺着的老人手上插着管子在输液,旁边的仪器上显示出他还有心跳,但他病弱的样子看上去实在有些令人心酸,让人不由得会想,即使度过了这次危险,难保下一次呢...下下次呢?九十二岁的高龄了,又患有心绞痛,身体状况堪忧啊。
静静坐在病床前的年轻男人长相与这老人有几分相似,从他身上能看到梵顶天当年的影子。一样的霸气,一样的冷酷,天生的领导者风范,只是,梵狄风华正盛,而梵顶天如今已是风烛残年。
梵狄的心情很复杂,守着这个病弱的老人,看着他清瘦的身体躺在病床,怎么都感觉那床太大...曾经的梵顶天犹如战神金刚一般魁梧高大,现在只剩下单薄的一把老骨头了。
任何人看了梵顶天现在的样子都会感叹唏嘘...岁月不饶人。任谁人多么风光雄壮,都敌不过时间的侵蚀。
梵顶天说自己是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这说法一点都不夸张,都这岁数了,活一天都是赚到的。
亲情是埋在血液里的东西,梵狄尽管对梵顶天有着怨恨,但始终这个人是他的父亲,是带给他生命的人。无论曾经发生过什么,岁月变迁,不变的是梵顶天与梵狄的血缘关系。
看着这个曾经如一头雄狮般的男人躺在面前,呼吸薄弱,面色如灰,梵狄若说是一点都没触动,那是骗人的。在看到梵顶天晕倒的一刻,梵狄确实感到内心深处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心颤...梵顶天不是神,他是人,他也是会死的。
梵顶天还在昏迷中,梵狄在这儿守了几个小时,而梵顶天病倒的消息已经传到澳门了。梵狄同父异母的哥哥姐姐也都在往这边赶来。彼此已经有最少两年未见过了,平时没有联系,因为他的哥哥姐姐对于这个得宠的弟弟,除了嫉恨,再没有其他感情了。
梵狄就这么一动不动地坐着,仿佛感觉不到时间的流失,他想到了很多关于曾经的记忆,母亲...澳门...梵家...想到了水菡,想到了小颖...
一声模糊的呢喃,出自梵顶天的口中,他似乎是梦到了什么人。
梵狄倏然一皱眉,不由自主地竖起耳朵,听到梵顶天嘴里念着的竟然是他母亲的名字。
这是代表梵顶天还很深情么?梵狄冷冷地瞥了一眼,心中的苦涩到是又深了几分...母亲都已经不在了,你梵顶天再怎么神情又有何用?母亲她,看不到了...
梵狄心头一阵烦躁,站起身想要去外边抽根烟,却见门口走进来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医生...洛琪珊。
"梵狄,我们又见面了。"洛琪珊大方地伸出手,微笑望着梵狄。。。。
梵狄瞄都没有瞄一下眼前这只美玉般的手掌,自己的手插在裤带里,沉静的目光波澜不惊...这间医院是洛琪珊工作的地方,她出现在这里并不奇怪。
洛琪珊的手僵在半空,笑容有点不自然了,梵狄太不给面子,连握个手都不肯,实在让她有些难堪,不过这也只是几秒钟的情绪而已,很快她就恢复常态。
"真是可惜,本来我们应该在一个比较轻松愉快的环境见面的,现在却要在医院里...你父亲应该在你面前提到过我了吧?"洛琪珊试探的口吻,美目中隐含一丝期待。
梵狄微微一愣,随即想到了父亲在晕倒之前曾说已经为他物色到了一个合适的女人,难道说,竟然是眼前的洛琪珊?
洛琪珊是个聪明的女人,头脑冷静,心思细密,她从梵狄此刻的神情就能猜到他的疑惑,她想,或许梵顶天还没能跟梵狄说得清楚,否则梵狄就不会露出那一点愕然。
"我跟你父亲早就见过了,是他前一次来医院检查身体的时候我们认识的,当时正好你阑尾炎动手术,他知道我是你的主治医生..."洛琪珊没有接着往下说,但她相信梵狄已经能想象到后边的事情了。
确实,梵狄心念电转,大致能将父亲与洛琪珊见面以及谈话的内容都想象出来。
"你是来看我父亲的,他还没醒。"梵狄像是没听到洛琪珊说的话一样,自然地岔开了话题,眼下之意就是说洛琪珊可以出去了。
若是换做其他女人,定会因为脸皮薄而退缩,但洛琪珊却不是普通的女人,她的强大是在于她的内心。
"呵呵...梵狄,我不是来看你父亲的,我知道他还没这么快醒,我是来看你的。上次你送我到医院取鱼刺,算起来也都好些天了,我想见你,所以就来了。"
洛琪珊这么大大方方地说出来,反而是让梵狄有点难以招架的感觉...这女人的心理素质真好,她就没有感到不好意思的时候?
不好意思?这四个字,在洛琪珊的字典里没有。
梵狄抬了抬眉头,唇角那一弯惑人的弧度格外妖娆,但语气却是淡漠如水:"你现在看过我了,没什么事情就请便吧,我很累,想休息一下。"
面对这样的女人,梵狄觉得自己不必顾及她的感受了,干脆直接开口让她走。
洛琪珊也不生气,似是早就料到梵狄会这么说,她眼底那一抹看猎物般的光芒一闪即逝。(未完待续)